「聽起來真不可思議。沒人想當統治者?」
「我知道人類不會這麼想,因為你們的世界複雜得多。但在海底,我們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就是打獵、蓋房子、製造和交換手工藝品。我們沒有貨幣,想要什麼東西就去找。統治者無事可做。只有發生戰爭的時候,我們才會積極動員起來。」
「你們也會有戰爭嗎?」
「當然了。外人總是想捕獵我們。就比如島上的那些。他們有奇怪的裝置,放進水裡就能把魚蝦電暈。我們對他們時刻都處於備戰狀態。」
島上的?難道是指光明島?沒想到翼人和人魚還有這樣的恩怨。
夏茨對這些種族間的八卦感到饒有興趣,正欲細細打聽,就聽撲通一聲,那條人魚鑽進了海里。過一會,人魚重新冒出頭,半張臉浮在水面上,咕嚕咕嚕吐泡泡。
「現在跟我說說你的事吧,紅珍珠,你住在船上嗎?」
他的事……
夏茨想了想,跟安納提斯描述了自己的家鄉,就像在朗誦旅遊廣告。後來就逐漸隨意,想到哪說到哪。他否認了安納提斯的猜測,告訴對方自己以前在芒羅,現在要去往光明島。
「為什麼有人想去那種地方?」海上傳來咕噥,「不知道他們專割魚舌嗎?」
「我是去那裡工作的魔樂師。我的國家和他們的簽訂了交流協議。」
一聽到夏茨的話,安納提斯立刻興奮得撲騰起來。
「原來你是魔樂師!我就說感覺你身上有些特別之處。」
這個人魚拍打著水面,仰視甲板露出期待之色。
「既然如此,陪我一起唱歌吧,紅珍珠。」
夏茨愣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四周就突然安靜下來。
緊隨其後,空氣震顫起來,彷彿被矛槍一穿而過。
高亢的聲音響徹這一帶,像一頭心急的小鹿,從偉岸的臺階開始奔跑,一路踴躍至天空的最頂層。隨著小鹿的身影消失不見,臺階逐步被撤銷,天空回歸單調。聲音開始有變化,婉轉優雅,跳成了大劇院的週年獻禮。
順著歌聲指引,夏茨趕在扭向轉角階梯消失前爬上雲端,面對縹緲美景,如遭雷擊。何等人間仙境!可這竟還不是盡頭,前方還有無限美景,等待他一一揭幕。
夏茨感覺自己灌下了迷魂湯。沒有言語能表達出他的心神嚮往。
於是他追上了人魚,獻出自己的旋律。他的嗓子沒那麼嘹亮,但卻是完美的和聲。
人魚用尾巴尖沾水畫下美麗的框架,而他跟在後面,手捧著溫暖的種子,一邊走一邊撒。
在魔樂的孕育下,巨大的豆莖破土而出,長到海洋那麼遠,蒼穹那麼高。他們並肩登頂,在最好的鳥瞰點俯視世界,將美妙的歌聲傳播出去,久遠漫長。
聲樂逐漸止息,最後歸於寧靜。
儘管已經結束,夏茨卻仍舊沉浸在剛才的對唱中,不可自拔。
這種感覺太奇妙,明明非常陌生,卻又如此默契,心有靈犀。
「呼……」安納提斯滿足地嘆息。
那麼靈透溫柔的聲音,還真是難得一見。
安納提斯輕舔著下唇,無法否認自己所受的影響。
魔樂雖由他發起,他卻真心認為,那是屬於他們兩個的。
「真希望我能留下來,跟你再唱一曲。」
安納提斯回首,面向漫無邊際的深藍色汪洋。
「但是我的子民聽到了歌聲,他們在叫我回去了。」
安納提斯又扭過頭來,對著船上的夏茨微微一笑。
「再見,紅珍珠……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
伴隨著道別的言語,人魚緩緩遊向了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