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祖義恭敬遞上的禮單,張四知只覺得手中所捏的這張紙竟然火辣燙手,這種感覺於他是前所未有過的。
“微薄之禮不成敬意,請張相笑納!”
張四知捏著那張薄薄的禮單,心思轉了半天才說道:“無功不受祿,老夫雖然愛財,卻要取之有道啊!”
這番話說的直白露骨,他就是要讓祖義說句實話,在這種敏感時刻送來十萬兩白銀,究竟所為何事。但是,很顯然祖義並不打算乖乖的道明來意。
“張相為何有此一問啊?”
直到此時,張四知再看那祖義,竟覺此人並不如忠實的表面那般實誠,只怕亦是個如狐如兔般的人物。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就好像在那懸崖上的登山之人,等到攀了半程才發現前面已經沒有路,可到了此時此刻再想原路下去又談何容易?
“拿回去吧,老夫乏了!”
張四知淡淡的說出一句,便將禮單又放在了桌子上,從旁侍立的管家趕緊將那種禮單拿起來又交還給祖義。祖義沒想到張四知竟然又將禮單送了回來,尷尬之下便進退不得。張四知也不加理會,徑自端起茶碗喝起茶來。
眼見情形如此,祖義無奈之下,只好告罪離開。
次日一早,張四知剛到內閣大堂便聽聞宮中已經將批紅的票擬送來了,一時間心中暗喜,等拿到了手中,一顆心卻又陡然沉了下去。送來的票擬並不是王樸調任山西太原的,而是榆林總兵姜鑲調任大同接替王樸的票擬。
這,這是何意思?事到如今王樸既不能赴任太原,而新任的大同總兵卻到了,那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事情的關鍵處並不在於此,而是這一系列舉措背後所隱含的皇帝態度。
張四知坐在自己辦公的椅子上許久才穩定了心神,又半晌之後終於咬牙下定決心,他面前擺放了一疊文書,這些紙箋放在這裡已經許久了,一直不得使用,眼下看來不得不拿出來了。
一念及此,張四知藉口有病回了家,剛到家中便急急寫就一封書信,命管家將信送與都察院右儉都御史李清風。李清風其人是張四知的門生,算是他在超重為數不多的心腹。
次日小朝會,都察院右儉都御史李清風當眾參劾山西鎮總兵李信。
面色陰沉的皇帝聞言之後勃然大怒,“彈劾,彈劾,整日裡不是參此人,就是告彼人,朕養著你們,你們就不能為朕辦點實事?”
皇帝當庭爆發,怒火熊熊。大臣們恨不得將整個身子都縮起來,不再皇帝的視線之內。劉宇亮的軍報與奏疏送到京師之後,已經讓皇帝大為反常,眼下這李清風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敢硬觸黴頭。
誰知李清風並沒有因為皇帝的發怒而退縮,反而挺身上前,反駁道:“臣忝為臺諫之官,糾察不法、彈劾官吏、整肅綱紀乃是分內之事,應有之責,還請聖上聽臣一言!”
李清風一番慷慨陳詞,不卑不亢,大臣們都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朱由檢被臣下將話堵了回去,又無法駁斥,便道:“既然你願意耍嘴皮子就耍吧,朕聽著就是!”
“臣之職責便是耍嘴皮子,臣參劾李信私自募兵,私開開良田,勾結商賈,廢除稅吏……”李清風一口氣林林總總竟列出了李信二十條大罪,其中每一條罪都足以至李信死命,如果這二十條罪狀裡坐實了十之三四,也是千刀萬剮,誅滅九族的下場。
殿中不知是哪位大臣突然插了一句,“如此大罪,可有切實證據?若僅僅風聞言事,只怕是有一誣告吧?”
誰知那李清風卻頭也不回的從袖中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了一疊紙箋,舉手在半空揮舞了兩下,“這就是證據!”
話畢,李清風跪倒在地,雙手捧著那一疊紙箋,畢恭畢敬道:“請聖上御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