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欒昇默默思索,如今是二月末了,離八月還早,他應當是能吃上這葡萄的。
孟嵐悠悠道:「可惜娘說要細細地趕製你我的婚服,怕是沒個一年半載的做不出來,你只能等明年吃葡萄了。」
欒昇皺眉:「請期到親迎最久不也得在百日內完禮?何來一年半載之說,按照禮法,你我在六月前便成禮了。」
孟嵐眨眨眼睛,有些迷瞪。她家無近些的血親,小輩裡就她一個,沒見識過幾次完整的昏禮流程,自然不知道其中還有這講究。不過她迷瞪的不是此事:「你最近好像話變多了。」
欒昇無語:「有嗎?」
孟嵐點點頭,誠懇答道:「有的。」
他之前生怕自己累著一樣,言語格外簡單,而這兩次見面,竟然開始和她說幾十個字的長句了。
欒昇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此:「許是你我熟悉了些,需要商議交流的事多了。」他不再糾結於此,問她道:「你脖頸後的瘀血散了嗎?」
孟嵐滿不在乎:「就那點瘀血,一日就散乾淨了,桂圓說她的都還沒消,我的已經看不出來了。」
用了他親自調配的活血化瘀膏,當然好的極快了。
不過欒昇沒說出來。
孟嵐說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猛地轉頭望著他,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你怎麼知道我的瘀血在脖頸後?」
糟糕。
欒昇微微慌亂,不過轉瞬間又泰然自若:「手刀一般都劈在頸後,才更好掌控使人昏厥的力度。那瘀血自然就在頸後了,莫非還能長腦袋上不成?」
不等孟嵐反應過來,他接著道:「我們什麼時候去你的別院?我那些弟兄們還在外候著呢。」
孟嵐聞言也忘了追問,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早些提醒我,我們現在就去。」
別院離城中央的孟府隔了好幾個街區,孟嵐坐著馬車行得不快,欒昇也只好帶著人馬在後面慢悠悠的跟著。待過了一片滿是松樹的街道,孟嵐的馬車停下,她歡快地從車裡鑽出來對欒昇說道:「就是這裡了。」
欒昇勒住馬,仰頭看這座宅子,微微詫異,這別院的磚牆比孟府要高上許多,似乎是仿的徽氏建築,青磚門罩上雕著雙獅戲球,刀工細膩,栩栩如生。
別院的管家已等候多時了,待欒昇下馬同孟嵐一道走過門罩,管家朝二人行了禮,又引著他們穿過了回廳和天井,到了大廳。
孟府是開闊樸實的,那別院就是精緻深邃的。一般人家都是別院簡單些,不知為何,這孟家卻是反著來的。
想到父皇遺留的一半信物在孟府,再看看這透露出古怪的別院,欒昇暗襯,他是否把要入贅的門第想的太過簡單了?
見欒昇多次打量著別院,孟嵐以為他是好奇,於是解釋道:「這別院是我祖父還在時修建的,聽爹說當時汴京極亂,嵩陽城裡也儘是兵馬,祖父就乾脆把正在修的別院改成了如今這樣,我小時候還在這裡避過好一陣子呢。」
汴京為何而亂,欒昇心裡最清楚不過,就是在那場大亂中,他失去了雙親。
看著孟嵐清凌凌的眼眸,欒昇居然有一絲愧疚。他已經欺騙她良多,又怎麼能夠再對自己以後的枕邊人起疑心呢?
鬼使神差的,欒昇問她:「那場大亂你是怎麼想的?」
孟嵐失笑:「我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能怎麼想,我祖父在的時候就定了規矩,不議天家事。」
也是,他也是鬼迷了心竅,問她這些做甚。
「不過」孟嵐又補了一句:「我一直相信,是非對錯終有決斷,這決斷就是報應。」
欒昇聽到這句話,凝望她良久,才出聲催促:「你是主家,帶我認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