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面板……肩膀,以及寬闊的背……在炙熱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彼時,母親和兒子就坐在這些忙碌的船隻前,在緩緩流淌微微泛褐的河邊,被肯塔基沿岸蔥蘢的綠意溫柔包圍著。
男孩的意識就這樣帶上了河流的印記。印記牢牢匍匐在意識表層。一直到母親去世,兒子長大成人。
母親這一存在,從概念上來說,對布魯斯是個謎。女性究竟如何愛憎?她們情感的物象是樹的樣子嗎?女性如何生活,如何理解生命?也是依靠知覺和思考嗎?她們是否跟隨生之大潮茫然向前?
布魯斯在童年時的經歷一度使他以為,同一個女人坐在河岸邊的感覺,即為生命本質的感覺。然而隨著成長,這想法與事實真相之間橫陳越來越大的鴻溝。可惜他還沒長到足夠大,母親就已去世了。與他而言,她也就成了永遠的一個謎。是否這一切關於母親的浪漫主義追思,都是布魯斯在成年之後捏造出來的呢?嗯。真有可能是這樣。而他這麼做,大概是為了彌補波妮絲所不能給予自己的神秘感吧。
斯龐齊·馬丁……一個用手指思考的工人,是否更接近生命的真相呢?
布魯斯同斯龐齊一道走出廠房的那個禮拜六傍晚,上天正要安排冬去春來。
工廠正門口,廠主格雷的妻子坐在一輛汽車的方向盤後面。另外還有一個女人,此時此刻正同自己的兒子一起坐在長凳上,觀望夕陽下波光粼粼的大河。思維把幻覺同現實混合在一起,詞句在布魯斯的思維裡沸騰著排列組合,斯龐齊正在說著什麼……有那麼一瞬間,布魯斯意識到,自己同那個車裡的女人有了一次四目相對。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裡,布魯斯想到的話是:猶大對俄南說,與你的兄嫂結合!為你的兄弟傳宗接代吧。
這話,如你所知,來自聖經。
布魯斯已經離開波妮絲好幾個月了。難道他正盤算給自己再找一個女人嗎?汽車裡的女人幹嘛這麼驚訝地看著他?是不是他凝視她的方式過分唐突了?可她不也正凝神看著他麼?她這樣不錯珠地看著他,彷彿有話要說,彷彿有話要對這個在她丈夫工廠裡打工的男人說。
他繼續半聽不聽著斯龐齊說話。 。 想看書來
暗笑 第十一章(5)
布魯斯從車邊上走過去,頭也沒回一下。他走在斯龐齊邊上,心裡想的卻是:聖經真是不錯的東西。
聖經是少數布魯斯尚未讀厭的書。從他童年開始這本書就一直不離身側。母親死後,接管了布魯斯的姥姥經常給他念新約裡的章節。但是布魯斯更喜歡舊約部分。他喜歡男人和女人的結合,傳宗接代,羊群土地,播種饑荒,經年累月,日復一日。他喜歡約瑟夫,大衛,掃羅和大力士參孫。還有蜂蜜,蜜蜂,穀倉,牲畜。男人女人躺倒在打穀場上……“他見到她的時候,腦子裡想的總是一個*的樣子……因為她的身軀蓋住了他的臉。他走到她面前請求她說,請讓我進入您的身體。” 全都是布魯斯心裡關於舊約裡故事的記憶。……譯者注。
那個芝加哥的猶太小夥兒要是多看看這本也記敘到了他祖先的書,斷不至於寫出那麼多沒滋沒味的詞句來。
斯龐齊和他的女人躺在俄亥俄河畔的木屑堆上……那女人活潑得好似一隻剛毛狐列梗,此番景象重又不斷在布魯斯腦海中浮現的時候,有一個女人正在汽車裡拿眼睛打量他。
斯龐齊這樣的工人階級彷彿是集體在用手指認知世界。好像是這樣:一個男人一旦疏於用肢體去參與這個世界……去感受山河草木,看五穀成熟、船隻滿江,看種子在狂風中打轉……感受城市的街道,城市街道上的灰塵,鋼鐵,高樓,街上穿梭行人的臉……男人的身軀,女人的身軀,孩子們瘦削靈活的身軀……如果遠離對這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