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由於肺部感染,舊病惡化,第三次住進北京協和醫院。誰也不曾料到,這是她最後一次住院。1986年1月份,丁玲最後一次在病室召集由她主持的《中國》雜誌社的編輯會議,還審閱了一位青年作者的一部近10萬字的稿件。那天,她和《中國》雜誌社的編輯人員,談當前的文學創作,談《中國》編輯部的隊伍建設,談了許多許多。在握手告別的時候,她說:以後有機會,希望和大家再多談談心,促進相互理解。這是她留給《中國》的最後遺言。
她最喜愛她的小外孫。這年除夕,陳明特地帶著小外孫和全家人到醫院,坐在她的床邊,希望陪著她愉快地度過這坎坷一生中的最後一個年節。丁玲愛撫著小外孫,安詳地、情深地對陳明微笑著說:“你們都回家去高高興興地過個團圓年吧!看來我是真的要成佛了。”
1986年3月4日上午10時45分,我國傑出的無產階級文藝戰士、享譽國內外的作家和社會活動家、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丁玲同志,走完了82年光輝的人生旅程,與世長辭了。
丁玲去世的訊息傳到北大荒,寶泉嶺農場糖廠廠長何富有的80歲老母哭著說:“我這老婆子活著也沒有用了,讓我去替老丁死吧,老丁還有許多大事要做哩!”
丁玲彌留之際,囑告親人:“我死後不開追悼會,不辦喪事,何必驚動那麼多人。”她還要求:“不要稱我為著名女作家。著名不能靠標榜,作家也沒有必要分男女。”王震將軍聽說丁玲生前要求不辦喪事,立刻表示:“一定要開追悼會,我來主持。”
遺體告別儀式舉行前兩小時,悼唁大廳外面就簇集有人群。一位從甘肅自費來京的年輕人,剛下火車就趕來八寶山,喊著要見丁奶奶最後一面;山西長治的工人代表持著輓聯,搭夜車趕來了;紡織工業部的一位幹部,扶著老母,領著孩子,一家三代都趕來了……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人,與丁玲“非親非故”,然而卻都是丁玲生前在人民中間結交的最親的親人。他們站在捲起黃沙的冷風中,靜靜地等待著向自己敬愛的人的遺體告別。告別儀式的參加人數,原規定在500以內,結果一下子來了1500多人。老將軍###緊緊握著陳明的手說:“我來晚了,來晚了。”有位鬢髮斑白的將軍,深情地向丁玲的家屬一一握手,陳明暗想:這將軍是誰?老了,認不出了。老將軍深沉地對他說:“我是楊成武,楊成武!”
丁玲的靈床四周,撒滿了鮮花。靈堂前豎立著她的放大手跡:“飛蛾撲火,非死不止,我還要以我的餘生振翅翱翔,繼續在火光中追求真理,為謳歌真理之火而死。”靈堂四周,廳內廳外,一直到走廊,都佈滿了感人的輓聯、唁電、唁信。清華大學的悼唁信,後面署名“萬名學子”,表達了這座著名學府的青年對丁玲的崇敬。山西長治學生的輓聯,概括這位人民作家堅強的一生:“80年坎坷,兩度入獄,數次蒙冤,經歷創文壇奇蹟;譽滿人間,毀滿人間,昭昭思史鑑千秋,論定不負我崇欽。”
黑龍江農場總局派專人來北京,代表北大荒人向老丁遺體最後告別。他們連夜趕到天津,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某文工團特地送來的一面鮮紅鮮紅的紅旗上,請畫家範曾寫了四個大字:“丁玲不死”,署名“北大荒人敬獻”。然後把這面織著北大荒人千萬縷哀思,寄託著北大荒人的深深思念,散發著北大荒人的溫暖的紅旗,輕輕地覆蓋在老丁的遺體上。
從北大荒採訪歸來,我又坐到北京阜外大街22號9層丁玲家中的會客室裡,凝望著迎面豎立的丁玲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丁玲,穿一身八路軍制服,扎著綁腿,這是1938年她在西北戰地服務團工作時的英姿。照片旁有丁玲親筆寫下的字句:“丁玲永遠是屬於中國共產黨的,是黨的一個普通的忠實戰士。”
我咀嚼著這句樸實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