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楚,思想起來,總不由得心裡十分難過,壓不住一陣陣傷心,仇恨象火一樣在燃燒。
我是河南人,我爹弟兄幾個都是好勞力,可是我們家只有半畝地。1940年,我們那裡遭了災荒,全家沒有吃的,我爹只好帶著我奶奶、我娘和我出外逃荒,流落在離我家200裡地的一個村子上,我爹替人打短工,糊住他自己,有時還能換個一二升糧食回家。我娘想找活做,沒有人要,只好揹著我,扶著奶奶沿村乞討,討上一點豆皮糠屑,三個人混上一頓,有時一天一點也吃下上。剛去的時候,我們在一家農民家裡租了一間小屋,東倒西歪,還勉強遮得住風雨,後來我奶奶病了,村子上人說是傷寒,要傳染,就把我們趕了出來。我爹帶著我們,揹著病重的奶奶,站在村外野地裡。這時天高地闊,遠近白茫茫一片,秋風一陣陣捲起落葉,涼嗖嗖地打在我們身上,走吧,哪裡是路?住吧,沒有一塊落腳之地……。後來,我們就在河邊的沙灘上蓋了一個小茅篷,一家四口緊緊地擠在裡邊。通夜通夜聽河水拍打著荒灘,野狗一陣陣叫喚,我緊緊貼在孃的懷裡,真是說不出的害怕。
後來,奶奶病好了,我們老小三口仍舊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去討吃。每到一個村,狗一咬,我就嚇哭了。奶奶又走不動,我倆就相偎著坐在村外地上,我娘就一個人進村去,有時也把我牽著,或者抱著帶去,有錢人家的孩子們總喜歡打我,他們家大人教他們:“打,打那個窮孩子,把她們打走!”狗也不喜歡我們,老圍著我們咬。我常常不肯跟著我娘,怕討飯,怕人,怕狗,我娘就說:“去吧?不去討你吃什麼呢?”我有時撒賴,不去。娘也捨不得打我罵我,就只抱著我流眼淚,我一看見娘傷心,就又乖乖地跟著她了。常常一天走三四十里,又累又餓,到頭來還討不到夠一頓吃的。
我那時只常常盼爹回家來,爹要是換上一二升糧食,全家就能吃上一頓窩窩頭,那就是我們過年了。可是我爹換來的糧食總是太少,他常常起早貪黑在外邊拾糞,好容易拾得一車,推到地主家去,只能換得一二升糧食。我四五歲時,也總是到處找糞,看見糞就象看見金子,因為它可以換糧食,儘管少,卻可以填填肚子呵!
我們流落在那裡一共七年,奶奶死了,用幾塊板釘起來放在野地裡。那時聽說家裡年成好些,爹又帶著我們回了老家。他在一個地主家扛長活,年頭累到年尾,也顧不住我們,我們還得討著吃。
1949年我們那裡解放了,有一天我母親正準備出門討飯去,我伯父走來說:“不要去討了,今天到地主家去分糧食,我現在是農會會長了。”我娘不相信,說:“真有這事麼?”伯父說:“真的,現在解放了,共產黨幫助我們窮人鬧翻身咧。”伯父走後,我娘和我歡喜得不知怎樣是好,滿屋子找,找不到一個布袋,找不到一個可以盛糧食的傢什。還是到姑姑家借了兩條毛巾縫起來,分回來了幾升糧食。過年前又分到一次糧,還分到了錢,我娘捨不得買肉吃,給我做了一件花布衣,這是我生下來頭一回穿新衣服。我時時去摸它,看它,這真是做夢也不敢想到的呵!
土改時,我娘在大會上訴苦,哭的很傷心,老百姓都喊著要替她報仇,我爹也從地主家回來了。以前的半畝地,和爺爺手上當出去的三畝也回家了,還分了地,我們家一共有了15畝地。我爹勤勉地勞動,我有時也跟著去。我們不再受剝削了,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哪一年過年都穿新衣,吃餃子,還賣餘糧,蓋了兩間半新房,把奶奶的棺材也搬回來安葬了。我娘常常說:“要不是共產黨毛主席,不說過這種幸福的日子,就連這幾根骨頭還不知道丟在哪裡餵狗咧!”
我現在在農場的生活就更不用說了。我每月工資28元,我愛人40元,我婆婆幫助同志看孩子,每月還有15元。我什麼都不缺,大家看見我老穿著一件舊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