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今年不過十六七吧,如何能做出如此好詞來。”
“在下十六,不過年紀不能代表什麼,在下的詞寫的也只能算是湊合,跟方家一比較,那便貽笑大方了。”蘇錦謙虛道。
“湊合?那也叫湊合的話,天下的文人都可以去跳河了。”柳永笑了,一笑起來臉上居然泛起神采,將灰敗之色盡數掩去。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多麼好的句子啊,能寫出這樣的句子的人,他的文采且不必說,他的品格定然高尚無潔,蘇小兄才十六便能做出這驚世之詞,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裡哪裡,先生謬讚,在下只是有感而發而已,論到作詞,當世大家非先生莫屬,在下在班門弄斧罷了。”蘇錦這倒是真心話,若不是盜版,蘇錦怕是連一首入得人法眼的詞都填不好,更別說會為人所傳唱了。
柳永嘆了口氣,拿起茶壺幫蘇錦倒茶,徐鼕鼕趕緊接過去幫蘇錦倒滿茶水,歉意的道:“蘇公子,你們先聊,奴家還要將屋子整理一番,難得的好太陽,衣服褥子要拿出來曬曬才好。”
蘇錦點頭示意她自便,徐鼕鼕福了一福起身去了,柳永看著她的背影,眼中一片悽苦之色,輕聲道:“我柳七已經是在等死了,何談什麼當世大家之說,蘇公子,世間的言語我都知道,當日的柳永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柳永只是個半死之人罷了。”
蘇錦道:“人重要的是精神,只要精神不滅,老了死了又當如何?先生留下的詩詞,後世定然會大為讚歎,先生的才學務需向任何人證明。”
柳永眼睛發亮,看著蘇錦道:“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相信那詞是你做的了,世人都說我柳永落魄,淪為靠女子養活,可是我柳永不這麼看,誠然我柳永年輕時候做過很多荒唐事,說過很多荒唐話,但對於徐鼕鼕、陳師師、以及其他和我柳永相好過的女子,柳永自問純屬發自真情;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會對我這麼好。”
柳永嘆了口氣,眼睛眯起看著天上的驕陽,道:“我今重病,身無長物,靠著她們養我,確實是有失體統,但是世人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她們養著我,聽我的詞兒,配上曲兒唱出來,那是她們人生的至樂,每個人都有內心想要的東西,她們想要的我能給,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能在一起的原因。”
“給他人所不能給的,這是我柳永這一生引以為傲的資本,有人可以給萬兩黃金,可以給錦衣玉食,但是人心中的養分,卻不是什麼人都能給的,我柳永能給,真相就是如此。”
柳永吁了口氣,端了茶喝了一口看著蘇錦道:“其實你也有這樣的本事,只是你和我的際遇不同,性格也不同,我這一輩子其實便是吃了這浪蕩不羈的虧,不過我不後悔。”
蘇錦看著柳永的臉,風塵留下的痕跡後面掩藏著一顆不羈跳脫的心,一顆嚮往自由的心,忽然間蘇錦覺得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自己似乎在他的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影子一樣。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
明代暫遺賢,如何向?
未遂風雲便,爭不姿狂蕩?
何須論得喪。
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
青春都一餉。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一首《鶴沖天》慢慢浮現在蘇錦的心頭,這首詞應該是柳永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一首詞了,只因為那最後一句,柳永的人生便轉了個大彎,從平湖春月直衝浪濤險灘,柳永是個真性情之人,或許柳永根本就是享受這種浪蕩的生活,他做了他心目中的‘白衣卿相‘而已,世間人笑他落魄,他卻站在荒草中笑世間人入了樊籠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