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把客人放中間。”父親說。
“客人?在哪裡?”弗蘭妮問。她和弗蘭克查過旅客登記簿,弗氏旅館空空如也。
“都是那場糖果店的火災,”弗洛伊德說,“把客人全燻跑了。只要我們弄好大廳的門面,客人就會再湧進來!”
“然後整夜聽人相干不得安眠,一大早又被打字機弄醒。”蘇西熊說。
“多有波西米亞風情。”弗蘭克盡往好處想。
“你又懂什麼波西米亞了,弗蘭克?”弗蘭妮問。弗蘭克房裡有一個裁縫用的人形,是從前一個長年租房的妓女留下的。身材有點豐滿,上面擱了個模特兒的頭——弗洛伊德說那是從卡恩納街一家大百貨公司偷來的。模特兒的臉很漂亮,但有點斑痕,假髮也歪歪的。 。。
08 哀愁浮起(7)
“正好套你那些制服,弗蘭克。”弗蘭妮說。弗蘭克板著臉把大衣掛上去。
“多謝你雞婆。”他說。
弗蘭妮和我的房間相鄰,共用一個有老式浴缸的浴室。浴缸很深,足足可以塞一頭牛進去燉。廁所在走廊盡頭,緊鄰大廳。只有父親房間有全套衛浴裝置。蘇西與我們共用一間浴室,也就是說,她得從我們其中一人的房間進去洗澡。
“別高興得太早,”蘇西說,“我不常洗澡。”
我們看得出來。她的味道不怎麼像熊,聞起來又苦又鹹、又濃又烈。她取下熊頭時,我們見到的是一頭潮溼的黑髮,蒼白的臉上滿是麻子,還有一雙狂野不安的眼睛,我們覺得她穿上熊裝還令人舒服些。
“你們看到的,”蘇西說,“都是粉刺肆虐的結果——我悲慘的青春期。我是那種天生頭上就該罩個袋子的女孩。”
“別難過,”弗蘭克說,“我是個同性戀,青春期也愉快不到哪裡去。”
“唔,至少你長得很有魅力,”蘇西說,“你們全家人都很有魅力。”她說著,滿懷嫉妒地瞪我們一眼:“你也許被歧視過,可是我告訴你,沒有比欺侮醜小孩更惡劣的事。我從小就醜,後來更是他媽的一天醜過一天。”
我們忍不住盯著她的熊裝瞧,心裡猜想,難不成蘇西的身子也跟熊一樣腫?到了下午,我們看見她穿著運動衫和短褲,滿頭大汗地靠在弗洛伊德的辦公室牆邊做曲膝體操;她在為自己扮演的角色熱身,準備等激進派離開,妓女出來營業——我們看得出來,她的身材果然跟熊的樣子很配。
“很肥吧?嗯?”蘇西對我說。愛荷華巴布一定會說,吃太多香蕉,路走得不夠。
但是憑良心說,蘇西到哪裡都得穿上熊裝、裝成熊樣,這樣子要運動可不容易。
“我不能穿幫,否則麻煩大了。”
蘇西說。因為要是沒有她在,弗洛伊德要怎麼維持秩序?蘇西是他的守護神。有時右翼搗亂分子會跑來騷擾激進派,在大廳和樓梯間激昂地對峙相罵——新法西斯分子會高聲嘶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小群暴徒會高舉標語聚集在大廳,要東西關係論壇滾到……遠東去——蘇西說,這時弗洛伊德就需要她幫忙。
“還不快滾,你們把熊惹毛了!”弗洛伊德嚷道。有時蘇西熊還得悶吼一聲,假裝發動攻擊。
“挺好玩的,”蘇西說,“其實我根本不怎麼厲害,但大家都怕熊,我只要抓住一個,所有人馬上縮成一團哀哀叫。我只要對那群混蛋噴口氣,朝他們靠過去就成了。沒人敢跟熊鬥。”
激進派感激熊的保護,因此要他們搬到樓上絕無問題。午後,父親和弗洛伊德向他們說明狀況,然後差我去搬打字機,我便一部一部往五樓空蕩蕩的房間裡搬。打字機一共六部,加上一部油印機,一些辦公室的常見用品,還有數量多到有點誇張的電話。我搬完三四張桌子就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