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吩咐他們:只要楊小蘭主任不在,任何人來找,都說去開會了,如果連續兩天來找,就說是到外地開會去了。
兩年之後,楊小蘭終於可以輕鬆一些了,把女兒交給幼兒園了。因為段龍山在省委機關工作,段若雪便可以進入省級機關代代紅幼兒園,這是全省條件最好、規格最高的幼兒園,經常有機會與省委省政府領導同行,去機場歡迎外賓。從這間幼兒園走出來的孩子,能把省委領導致外賓的歡迎辭給完整地背下來。尚金堂的兒子也進了幼兒園,照理,應該去東方大學附屬幼兒園。這東方大學附屬幼兒園是一個怪異的地方,這裡的老師多半是東方大學的教師們從農村帶來的家屬。笑眯眯的家屬老師們,到了吃飯的時間,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嚇唬訓斥。從東方大學附屬幼兒園裡出來的孩子,沒有一個不知道黑山鬼、黃老鬼的故事。黑山鬼專門吃小孩子的手指頭、腳趾頭,嘎嘣嘎嘣地,像吃蠶豆一樣。黃老鬼從糞坑裡跳出來,一呼嚕一呼嚕地,專門抓蹲在茅坑不拉屎的小孩子。看上去挺清爽的駐園醫生,手裡提溜著一小籃子糖丸,預防小兒麻痺症的,哪個孩子表現好,就多給吃兩粒,哪個孩子調皮,就不給吃糖丸。打乙肝疫苗的時候,哪個孩子表現好,就給打一小半的計量,哪個孩子調皮,就給打兩倍的計量。要把孩子送進這麼一所幼兒園,沒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沒有足夠的無奈和無助,斷斷是不能行的。而因為司馬紅革的父親,尚星便進入了軍區司令部幼兒園,這裡有全國著名的小天鵝藝術團,有全國著名的小小少年武術團。這間幼兒園的食品供給是由軍需保障處直接負責的,從這間幼兒園走出來的孩子,個個小臉都紅撲撲的,健康、快樂,活力十足。
轉眼兩個孩子都四周歲了,正趕上暑假。段龍山去中央黨校學習,為期三個月。司馬紅革去井岡山紅色學院暑期班學習。楊小蘭自己帶著女兒,尚金堂則將兒子放在了富貴山農場巷司馬紅革父母家裡。有那麼一個星期三,楊小蘭破例約了尚金堂,讓他帶上兒子一起到家裡來玩。尚金堂一清早就接了兒子,樂顛顛地。平常,他絕少去農場巷,逢年過節,也想辦法找點兒藉口,不去見司馬紅革的家人。在他看來,司馬紅革的家人總是帶著鄙夷的目光,用客套卻是傲慢的話語刺傷他的自尊。而司馬紅革說,她的家人都很正常,尚金堂的這種感覺來自他內心的自卑和負擔。
高等學府 第十章(2)
司機戰士小徐開車送他們。車子到了中山北路,這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大道,開到路的北端,向東拐進一條街,這條街不寬也不直。街的北面是東妙峰庵,街的南面是西妙峰庵。不知道這東、西妙峰庵跟五臺山高僧妙峰可有些關係呢?這裡大多都是白牆黑瓦、接瓦連椽的低矮平房,只有三棟六層高的樓房,並獨立成為一個小院。楊小蘭家就住在這個小院第一棟的三樓上,沿著街。段龍山調到南京來的時候,省委省政府家屬大院暫時沒有合適的房子,便調劑了一套外面的房子,讓他們暫時住著。不過,這一住便是十來年。
住在這個地方,楊小蘭覺得有些怪怪的:庵裡住的本都是尼姑,這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怎麼也叫做庵呢?後來,聽尚金堂說,住在妙峰庵是非常吉利的。萬曆皇帝的母親李太后曾經拜妙峰大師為師,妙峰大師因此得名“人天師表”、“法門砥柱”。楊小蘭這才知道,妙峰大師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他曾經用舌尖之血和著硃砂書寫《華嚴經》。又從尚金堂那裡學到了“名”與“實”的背離。有其“名”未必有其“實”,有其“實”未必有其“名”。可是,跟別人說起自己的住址,她總是出錯,說成東庵峰廟。尚金堂嘲笑她,說她的潛意識裡是想跟和尚們住在一起,因為廟是和尚住的,庵是尼姑住的。“和尚廟”、“尼姑庵”呀!
在楊小蘭看來,尚金堂除了偉大還是偉大。他有知識,又有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