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震怒令堂悲泣麼?”
華瓔的眼睛裡漸漸結起了一層薄冰,一直低著的眉眼微微一抬,眼色如風:“衛公子,家慈已經仙逝五年了,請莫妄語,議及亡人。”
怔了一下,衛莊緩緩地,收斂了笑意,然而那層冷銳依舊停留在眼角眉梢。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負手回過身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重逢——薛小姐成了武林中人,帶人攜劍前來爭論江湖是非?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記得令尊最看不起的便是江湖人,是也不是?”
“修道之人塵緣已斷,衛公子何必多問世俗往事。”華瓔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然而秀眉微微一蹙,似乎有一絲絲的痛楚鑽入心底。
看到了四周大師姐和眾位師妹們好奇探究的眼神,華瓔不想再說下去,長劍平舉:“華瓔今日冒昧前來,是要將同門姐妹帶回。青鸞花是白雲宮之寶,能否贈與、全在師傅一念之間,衛公子若是講理之人,便不該強行扣留人質。”
“我本就不是講理的人——你應該知道。”他唇角有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看她,長袖一展,捲起案上的長劍,錚的一聲入手扣緊,“話不投機。如此,那麼按照江湖規矩,劍底分高下便是——
“華瓔道長,請教了!”
長劍入手,在樓中流出萬縷清輝,如同流光飛舞。衛莊振眉冷覷對面道裝的女子,看見她臉色白了一下,似乎有些無措的咬了咬下唇,貝齒噬得朱唇一片慘淡。
畢竟沒有什麼江湖經驗……雖然手裡拿著凝碧劍,只怕還沒有殺過一個人罷?
然而那個熟悉的動作,還是讓衛公子振起的眉峰微微收斂了一下,瞬忽之間,有什麼又冷又銳利的東西、如同鋼絲一般蜿蜒刺入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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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到了就歸我,為什麼要還給你?”
七年前,西子湖的疏柳冷月下,他一手按著傷口,一手握著那捲脆黃的書,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用如此無賴的口吻對著樹下的少女說。
那時“驚神一劍”的名號震動江湖已有三年,一襲紫衣來去於江湖之間,只憑掌中的劍快意恩仇、笑傲天下。
他衛莊雖然不拘於甚麼江湖道義,但是這般強佔一個女孩的區區一本書,卻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果然,他看見柳樹下那個提著琉璃燈的少女微微蹙起了眉頭,有些無措的咬了咬下唇角,一頓足:“你、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講理啊……”
頓足的時候,她手裡的琉璃燈猛烈的顫了一下,燈火明滅,映得少女的側臉美得幾乎不真實——一個恍惚,他居然想起了此地的種種傳說,比如白娘子,比如梁祝和西子。
臨安,本是傳奇之地,然而他卻在此遇到了他的傳奇。
“我給你銀子,你把書賣給我好不好?——沒了書,父親知道了可了不得呢。”她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她認為唯一能解決的方法。眉目間滿是委屈,幾乎要哭出來,偏偏硬生生做出平靜從容的樣子,怕被人看輕了,讓他看了忍不住要失笑。
真是天真到無知的女孩子,只怕又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深更半夜一個人在如此荒僻的地方遇到陌生男子,居然不知道害怕,還為了一本書如此認真的爭論?
他想笑,然而一笑就感覺右胸的傷口被扯得劇痛,想想自己也是,今日剛料理了那樣厲害的對頭,趁著長江水幫的人沒有追上來,該是好好養傷的時候——居然還有心思和一個稚氣未脫的丫頭開玩笑?
他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卷丟給了她:“好了好了,可別哭啊……喏,還你就是。你快回家去,別讓爹孃擔心。”
她連忙伸手去接,接到手裡,先自吃了一驚:脆黃的書卷上,有一片殷紅的豔色,刺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