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的禮物都要記錄入檔。
“梁王贈諸公主之物,多從故例。”少府主官馬節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官,對名下的業務分外熟練:“至於……館陶翁主,故例之餘,梁王賜金六千斤。”
宣室殿東廂之內,包括宦者令在內的所有宮人盡皆失色,一個個驚到瞠目結舌:‘六千斤’是什麼概念?當初皇帝陛下派魏其侯竇嬰去洛陽打仗,人吃馬嚼,官俸兵器,所有軍費加起來也只是用了一千斤黃金——還不到!
“何?”執玉杯的手僵在半空,皇帝陛下下意識地以為是表弟說錯了:“子良?”
‘也不怪大家驚訝。我剛知道的時候,也是不敢相信。後來,還很丟臉地親自跑長信宮去點校了一遍,被人嘲笑個狠!’憶起梁官韓安國那張促狹的笑臉,少府主官感慨地長吁口氣,照原樣重複一次:“陛下,梁王賜金六千斤,金……六千斤!”
殿宇內,一片沉默!
頓了好一會兒,皇帝劉啟才將桃華玉杯慢慢地放入漆盒,合上嵌了雲母片的彩繪盒蓋。
‘早知道梁國富庶,卻沒想到富有至此……’天子按一按眉心,相當不是滋味:‘就好像……雖早就知曉慄蕙蘭不聰明,但也沒料到她會蠢到那樣的地步。’
不喜歡殿內的消沉氣氛,馬節公子咧咧嘴,輕鬆地笑道:“陛下,梁王此舉,乃為翁主……壓驚。”
殿內之人聽到這話,臉上都現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所有人都明白少府主官指的是什麼:館陶翁主陳嬌上次的遇險,梁王劉武雖不是主因,但畢竟失之疏忽。做長輩的不能向侄女兒道歉,借‘上巳節’的由頭多送禮物錢財,也算變相的彌補和致意了。
低低嘟噥幾聲“阿武……阿武……”,當朝皇帝思索一陣,拿過漆盒重新開啟。
“寺人……”修長的手指,點點不遠處長案上一隻扁長的錦盒。
離得最近的內官才要動作,不想被宦者令搶到了前頭。張方先一步捧過來,畢恭畢敬地遞呈於天子駕前:“陛……下。”
大漢皇帝接過錦盒,掀開蓋子……
一時間珠光閃爍,整個殿宇似乎都亮了起來!錦盒內部分成兩格,一邊放置幾枚綠玉雕件;另一半,則是二三十顆大過拇指的海珠,珠子個個圓潤飽滿,一邊兒大小,在燭光的照耀下發出柔和明媚的虹光。
挑挑揀揀抓了把大珠,放入杯身;隨即又拈起綠玉的玉璜玉琥,手心裡攥攥,又放了回去。錦盒放到一旁,天子向側後的女史比個手勢:“紅玉……”
女史會意,走向內室;不一會出來,手中已多了個蟠龍嵌寶的赤金藏寶盒。
蟠龍盒容積不小,裡面卻空空落落的,僅存兩樣——一方比翼玉佩,一串玉珠鏈。
堪比朝霞般鮮豔絢爛的緋紅,奔騰著生命的活力和熱情,在墊底的黑絲絨的對映下讓人簡直挪不開眼睛。
‘這個,應比那串雙排的粉紅珍珠更得阿嬌喜歡吧!可惜了上次的比目佩……’目光在玉佩和珠鏈間猶豫片刻,皇帝拿起紅玉珠串,緩緩放到盛滿海珠的桃華杯上。
合上漆盒蓋,天子將一盒子珍寶交予宦者令張方:“賜於館陶翁主,上巳!”
宦者令恭恭敬敬接過,連稱:“唯唯,唯唯。”
‘原來桃花杯是為阿嬌翁主專制的啊!’少府主官到這時才明白玉杯的歸屬,正目送宦者令張方手捧漆盒離開,馬節公子突然聽到皇帝叫他:“子良,子良。”
大長公主的小兒子趕緊專注精神:“陛……下?節在。”
劉啟皇帝極為平靜地發問:“少府庫存之金,可足用?”
“足用,足用。”少府現任主官給出肯定的回覆。因內戰引起的財政吃緊已是過眼煙雲;這兩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少府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