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念施被唐秋生纏的沒法,一臉苦相。
“其實,不留宿也可以,你勸勸茵兒讓她隨我下山吧。”唐秋生點明來意。
“人去人來,皆是她個人的造化,莫予既不願與你走,你又何必再去強求。”
“她不是不願,只是……哎,茵兒一手高超醫術,若就此困在這一處小小庵堂之內,人世間到底是要枉去了多少的性命。念施師太您慈悲為懷,對此怎可棄之不顧。”
念施瞅瞅外頭的天,幾番悵然,“終歸是要走啦!”
宜寧庵坐落於深山之間,故而庵內的尼姑不多,加上半年前來此地的茵兒,統共也不過四人。所以如若茵兒走了,庵內便就只餘了三人,故而念施師太一把年紀才會如是惆悵的感慨。
夕陽西下,宜寧庵內顯得愈發寧靜,茵兒正在收今日她剛洗的衣衫。
“莫予,你且停下手上的活,我有話同你說。”
茵兒將手上剛收下的衣服交予一旁一同收衣服的曾予,便快步朝師太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畢芽峰乃眾山之間最高,在此俯瞰,便可見連綿山脈層層起伏,雲霧繚繞。
念施目視遠方,喚叫一聲:“莫予。”
“嗯,師太。”
“自你上山至今,剃度之事我與你說過兩次,你皆不願。如今,你可願意了?”
“我……”茵兒支吾一聲,終究還是搖頭了。
念施見此,不由一笑,仿是如此回答她已然預料到了一般,而後就將目光望向遠處,聲音飄渺,“這說明你塵緣未了,如今是你該下山的時候了。”
***
第二日,天還未亮,茵兒便起了床。
手指拂過房中桌木,深深凝望了最後一眼,這才拿起包袱,出了門。
卻見門外,庵堂之內除卻她外的三人已等在那裡。
“你們……”
“我們一同生活了半年,你如今卻要悄無聲息的離開,到時連一個相送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曾予怪道。
“我是怕離別之景太過傷感。”
“人生悲喜,哪裡都會是喜呢?離別固然傷懷,可若你不讓我們送上一遭,我們到底是要此生遺憾的。”
茵兒垂下目光,由心的傷感帶出一陣空落落的難受,彷彿心的一個角落失卻了一塊。此地半年的生活,無憂無擾,隔離塵世,放遠笙簫。可卻終歸不是她所要的……
半年前,當她知曉家中父母皆被李嵩正害死。她只覺天地崩裂,自己的活著有愧蒼天。父母因她而死,終是她鬱結於心的一個難解之結。縱然如今李嵩正已死,可她依舊覺得虧欠。
可哥哥留給她的一些話,卻讓她驟然間明白了,她的父母,一直來都未曾怪罪過她。而他們的死,也並非表面上她的逃婚所致,裡頭有太多利益權力的糾結牽扯。
她不知,原來李嵩正的罪孽裡,也有著她的父母的參與。
而其間,還有太多她所不知道的。
也終於明白,為何一直來如此疼愛她的父母親,會突然間變了臉色,那樣執著的要她嫁給李嵩正的兒子。這是利益的牽扯出現在某種危機的時候,所生成的一種保護措施,來穩固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延續某一種經營。
而婚姻關係的建立,恰巧是這種關係最好的保護屏障,將雙方緊密的聯絡,就此榮辱與共,生死相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下,照進了茵兒的眼裡。透過初晨明媚的陽光,她見到遠方她遠遠而立。清澈乾淨,如同她初時見他的樣子。
濁濁塵世,那樣一個他的存在,是多麼的不易。
她總愛罵他呆傻,可這樣的呆傻,卻叫她在他面前,能夠卸下所有的防備的放心,由心的去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