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地處鬧市,生意很好,只有牆角的樓梯下有張空桌子,坐在那裡幾乎看不到外面的一切。正合蘇沐心意,在夥計略顯歉意的指引下欣然落座。
這裡很嘈雜,像個集市。
有人滿臉興奮的笑著與同桌嘀嘀咕咕交頭接耳,有人推杯換盞,捋著袖子與對方爭執。有人神情認真的聽著,有人講道般侃侃而談。
他們神態表情各異,聲音有大有小,有的激動,有的惋惜,有的羨慕,有的神神叨叨,但他們聊的內容卻是同一件事。
“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今年規則改了……又往上加了十歲。”
“天人閣怎麼想的,把收徒限制提升到七十歲。都一頭扎進棺材的人了,就算僥倖入門還能修煉出花來?”
“可能是故意如此。招一些老傢伙進去,好給那些年輕後輩樹立信心。”
“你這話真損。”
“嘿嘿……”
……
另一桌几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較為淡然,大有時光一去不復返的惆悵悽婉。
“老王頭,咱哥幾個就屬你富裕,怎麼著,不去試試?”
“我兒子年底要娶妻,正忙著掙錢,哪有那閒心。說來只怪咱們不中用,年輕時候沒努力,要不然現在多存些銀子,還能壯壯膽氣去碰碰運氣。”
有人接話道:“誰說不是,先不說家裡這一堆纏身的事,光是入了天人閣每年的學費就把咱們平頭老百姓嚇回來了。”
……
幾盤小菜上桌,七公主要了一壺花雕酒,勸退夥計,親執為他倒酒,“你聽到了吧,他們都在說天人閣的事呢。”
蘇沐也頗覺新奇:“我以為天人閣收徒很神秘,平常人根本不知曉,沒想到是這種當街貼告示的做法。”
他仰手飲盡,又道:“這應該不是規律吧?以前新陽城的告示我經常看,從沒見過天一閣的訊息,要不然我早心動了。”
七公主一手握著酒杯,一手夾著筷子在幾個小菜之間挑挑揀揀,她吃東西有個毛病,蔥花薑絲大蒜花椒茴香向來不喜,連看見都不行,但又知道少了這些會沒滋味,並不拒絕它們烹飪在菜餚中,只不過每次要先把它們挑選出來。這才夾起一片炒竹筍放進嘴裡,順帶著抿了一口酒,邊嚼邊道:
“你當然沒見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天人閣十年才收一次徒。父皇在三年前就告訴過我,等天人閣收徒的時候,要文淵閣大學士與鎮北大將軍前來為我壯壯膽色,這樣一來不論考文還是考武都多了幾分底氣。”
蘇沐嫌棄的看她一眼:“走不了後門所以你想作弊?”
七公主一手摸著幼稚的羊角辮,眼睛望著鼻尖,喝著酒道:“只是跟著壯膽而已,哪有機會作弊。父皇為我選的人肯定是大世國文武方面頂尖的人,就算派不上用場,也能臨時指導一下,總好過一人單槍匹馬。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去天人閣,最好帶上我。”
她說的貌似不在意,其實意思再明顯不過,蘇沐實在不解為什麼短短一天她就有這麼大變化,不過是騎馬在懷裡抱了一會兒,好像就此離不開他似的。
他自認是個魅力無窮的人,但是和七公主無論政治立場還是人生大局好像都不能有親密的重疊,他自戀但不昏庸,傻公主此舉一定別有用心。
很多時候他是個很能藏住話的人,但是面對傻公主他實在覺得沒有必要,直接將心中疑惑道出:“說你笨吧,這兩天你不哭不鬧忍辱負重的表現實在出色,說你聰明吧,可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你覺得你身邊帶著大學士大將軍,我能跟你同行嗎?”
七公主沉默不言,若有所思的放下酒杯,一雙清澈如泉的眼睛平靜的看著他,緩緩說道:“我若說我不恨你,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你信嗎?”
蘇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