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肉體受盡折磨,多災多難的卡米耶的成長受到了阻礙,他長得很矮小,非常虛弱。他細瘦的四肢動作遲緩,有氣無力。就因為卡米耶身體單薄、弱不經風,他的母親就格外愛護他。當她溫柔地注視他的蒼白可憐的小臉時,便以勝利者的自慰心情想著:自己曾十次以上地給了兒子以生命。
卡米耶難得不生病時,就到凡爾農的一所商業學校裡上課。他在這所學校裡學習拼寫和算術。他的知識僅限於四則運算和一點膚淺的語法知識。後來,他還補習了書寫和簿記課。每當有人勸拉甘夫人把兒子送去上公立中學時,她就會嚇得渾身打顫,她知道兒子一旦離開自己身邊,就一定會喪失生命的。她說書籍會害死她的寶貝。因此,卡米耶始終沒有什麼知識,而他的無知似乎又使他多了一個弱點。
十八歲那年,仍然無所事事的卡米耶對母親的疼愛膩煩透了,便進入一家布店去當夥計,每月掙上六十個法郎。精神上的不安使他忍受不了閒散的生活。現在,他埋頭在這機械的工作中,整天彎著腰檢視貨單,耐心地計錄著每個數字,做那數目可觀的加法,內心卻感到平靜多了,身體也反倒好些了。晚上,他精疲力盡,頭腦空空,在精神麻木之中,他感受到無窮的快意。為了進布店幹活,他不得不和母親大吵一場,因為母親本想永遠把他留在自己身邊,要他永遠躺在床上,免受生活的磨難。年輕人竟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說,他要求工作就如其他孩子索要玩具一樣,這是本能和天性的需要,並非出於盡責之心。母親的溺愛使他產生強烈的自私心。他以為自己愛著哀憐、撫慰著自己的人們,其實,在他的內心,他過著孤獨的生活,只愛自己的舒適,並以種種可能的辦法,增加自己的享受。一旦拉甘太太的溫情和愛撫激起他的厭惡時,他就一頭扎進可以使他擺脫藥罐藥水的簡單工作中。傍晚,從店鋪回家,他就和表妹泰蕾斯到塞納河畔散步。
泰蕾斯轉眼快滿十八歲了。十六年前的一天,拉甘太太還開著婦女用品店時,她的兄弟,德岡上尉,從非洲的阿爾及利亞回來,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來找她。
“你是這個孩子的姑母,”他微笑著對她說,“她的母親死了……我不知拿她怎麼辦,把她交給你吧。”
拉甘太太抱起了孩子,對她笑著、吻著她粉紅色的臉蛋兒。德岡在凡爾農住了一個禮拜,他姐姐對他留下的這個女孩沒有多問。她只是大體上得知,可愛的小女孩出生在奧蘭①,她的母親是一個漂亮的土著女人。上尉在臨行前一刻,交給姐姐一張身份證書,證書上承認將泰蕾斯過繼給她,並使用她的族姓。他走了,人們再也沒有見過他,幾年後,聽說他在非洲被人殺死了。
① 北非阿爾及利亞著名的沿海城市。
泰蕾斯與卡米耶同睡一張床,她在姑母的愛撫下長大了。她的身體很強健,可也像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那樣被人照料著,吃著表哥服用的補藥,住在病人居住的溫暖的臥室裡。她往往長時間地蹲在火爐前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火焰。這養病般的身不由己的生活,使她常常處於孤獨和沉默之中,養成了低聲說話和無聲走路的習慣。她一動不動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沉默著,睜著的眼睛裡只有茫然無神的目光。然而,當她舉手或抬足時,人們就會發現她動作敏捷而輕柔,肌肉結實且有力,在她那馴服的肉體裡,蘊藏著一種力量,一股激情。一天,她的表兄一陣虛脫跌倒了,她一下把他扶起來並抱到合適的地方。她發揮了力量,臉上也煥發出熾烈的光芒。禁閉式的生活,強加給她的死氣沉沉的生活規律,並未削弱她那精悍而健壯的體質,只是使她的臉色有點白裡帶黃而已,這使她在暗處幾乎顯得有點醜。她常默默走到窗前,望著對面披滿金色陽光的房屋。
當拉甘太太賣掉了家產,到河邊的小房子裡隱居後,泰蕾斯內心充滿了喜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