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剛掌掌力之下,於少林派的面子須不大好看,請薛神醫慈悲。”說著深深一揖。
玄寂不等薛神醫回答,問阿朱道:“出手傷你的是誰?你是在何處受的傷?此人現下在何處?”他顧念少林派聲名,又想世上居然有人會使大金剛掌,急欲問個水落石出。
阿朱天性極為頑皮,她可不像喬峰那樣,每句話都講究分寸,她胡說八道,瞎三話四,乃是家常便飯,心念一轉:“這些和尚都怕我公子,我索性抬他出來,嚇嚇他們。”便道:“那人是個青年公子,相貌很是瀟灑英俊,約莫二十八九歲年紀。我和這位喬大爺正在客店裡談論薛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別說舉世無雙,甚且是空前絕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怕天下神仙也有所不及……”
世人沒一個不愛聽恭維的言語。薛神醫生平不知聽到過多少和我頌讚譽,但這些言語出之於一個韶齡少女之口,卻還是第一次,何況她不怕難為情的大加誇張,他聽了忍不住拈鬚微笑。喬峰卻眉頭微皺,心道:“哪有此事?小妞兒信口開河。”
阿朱續道:“那時候我說:‘世上既有了這位薛神醫,大夥兒也不用學什麼武功啦?’喬大爺問道:‘為什麼?’我說:‘打死了的人,薛神醫都能救得活來,那麼練拳、學劍還有什麼用?你殺一個,他救一個,你殺兩個,他救一雙,大夥兒這可不是白累麼?’”
她伶牙俐齒,聲音清脆,雖在重傷之餘,又學了青城派這些人的四川口音,但一番話說來猶如珠落玉盤,動聽之極。眾人都是一樂,有的更加笑出聲來。
阿朱卻一笑也不笑,繼續說道:“鄰座有個公子爺一直在聽我二人說話,忽然冷笑道:‘天下掌力,大都輕飄飄的沒有真力,那姓薛的醫生由此而浪得虛名。我這一掌,瞧他也治得好麼?’他說了這幾句話,就向我一掌凌空擊來。我見他和我隔著數丈遠,只道他是隨口說笑,也不以為意。喬大爺卻大吃一驚……”
玄寂問道:“他就伸手擋架麼?”
阿朱搖頭道:“不是!喬大爺倘若伸手擋架,那個青年公子就傷不到我了。喬大爺離我甚遠,來不及相救,急忙提起一張椅子從橫裡擲來。他的勁力也真使得恰到好處,只聽得喀喇喇一聲響,那隻椅子已被那青年公子的劈空掌力擊碎。那位公子說的滿口是軟綿綿的蘇州話,哪知手上的功夫卻一點也不軟綿綿了。我登時只覺全身輕飄飄的,好像是飛進了雲端裡一樣,半分力氣也無,只聽得那公子說道:‘你去叫薛神醫多翻翻醫書,先練上一練,日後替玄慈大師治傷之時,就不會手足無措了。”
玄難皺眉問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阿朱道:“他好像是說,將來要用這大金剛掌來打傷玄慈大師。”
群雄“哦”的一聲,好幾人同時說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又有幾人道:“果然是姑蘇慕容!”所以用到“果然是”這三字,意思說他們事先早已料到了。誰也不知阿朱為了少林派冤枉慕容公子,他遲早與少林寺會有一番糾葛,是以胡吹一番,先行嚇對方一嚇,揚揚慕容公子的威風。
遊駒忽道:“喬兄適才說道是有人冒充少林高僧,招搖撞騙,打傷了這姑娘。這位姑娘卻又說打傷她的是個青年公子。到底是誰的話對?”
阿朱忙道:“冒充少林高僧之人,也是有的,我就瞧見兩個和尚自稱是少林僧人,卻去偷了人家一條黑狗,宰來吃了。”她自知謊話中露出破綻,便東拉西扯,換了話題。
薛神醫也知她的話不盡不實,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該當給她治傷,向玄寂、玄難瞧瞧,向遊驥、遊駒望望,又向喬峰和阿朱看看。
喬峰道:“薛先生今日救了這位姑娘,喬峰日後不敢忘了大德。”薛神醫嘿嘿冷笑,道:“日後不敢忘了大德?難道今日你還想能活著走出這聚賢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