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從此平息,風聲也消失了,天地之間,唯有他仍在艱難的跋涉著,聽著自己粗重的喘息,倔強的不肯回頭,看不到他每走出一步,足跡便會立刻消失,彷彿從未存在過。
時光變得模糊,驀然間,最後的意志,也如那石柱般,轟然崩塌。
終於,他倒在沙漠的上。或許這裡已經不能稱為沙漠,沒有了波瀾起伏的沙丘,唯有一望無垠的蒼白。
黑色眼眸如毛玻璃一般模糊不清,遠望著模糊的地平線,白沙湧動著,一寸一寸將他淹沒。
……
漆黑的天幕下,連綿的山巒如趴伏的巨獸,靜靜的等待破曉。
一座形似臥牛的小山崗下,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村莊。
“小二,快起來!”一個聲音打破整個世界的沉靜,一箇中年農婦彎著水桶腰呼道。
牛棚裡的一堆乾草中。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一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茫然想著:“我是誰!”
環顧髒兮兮的牛棚,感受著蚊蟲叮咬的瘙癢。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都是如此的熟悉親切,他也漸漸從夢中清醒,但那一場夢太過的真實,以至於讓他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彷彿眼前的一切才是虛假的。
然而回想那夢境,卻如一陣煙霧般迅速彌散,只隱約記得,那是個十分恐怖的噩夢,幾乎將他懾住了,感覺無法醒來,於是也就放棄回想。
“還能在哪?當然是在咱家!小二啊,以後天涼了,不要睡在牛棚裡了,可別給著涼了。飯已經做好了,快去吃吧!”中年農婦笑了,聲音粗大,卻透著濃濃的關心,令少年感到心中一暖。
對了,我叫李二,這裡是臥牛村,父母都是臥牛村中的農戶,不過在幼年就離世了,多虧兄嫂將他照顧長大。如父如母一般。
他站起身來,身形登時比李大嫂高過一截,李大嫂嘆道:“唉,這日子過的可真快。一眨眼已經跟你大哥一樣高了,再過兩年你就可以娶妻生子了,現在就得準備了,等你哥賣了牛回來,把這牛棚拆了,給你起一座新房。不說比別人好,也不能比別人差,就憑小二你這個人才,村裡除了劉管事和李村長家的小子,咱誰也不服,哎呀,水開了,你別愣著了,趕緊洗把臉了,快點來吃飯!”
李大嫂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匆匆趕去廚房。
他卻只聽清了一句,“等你哥賣了牛回來!”
是的,這是早已籌劃好的,那頭陪伴他長大的老青牛,因為快老到下不了地的,就準備拉到鎮子裡賣給屠戶,換成錢給他蓋房。當時他心裡好大不願意,但又無可奈何,農戶人家養牛,可不都是這樣做的。
然而回想起青牛那雙溼潤的眼睛,他心中一震,喃喃道:“不對,不對,這不對!”
奔出牛棚,將李大嫂的呼聲拋在身後,沿著去往鎮子的路,狂奔而去。
晨風撲面而來,帶著清爽的草木氣息,幾乎快要淹沒這條山間小路,他健步如飛,帶著無數晶瑩的露珠,然而畢竟是沒有吃飯,那一場噩夢又似乎消耗他太多的體力,很快便覺得累了,然而有一股無法言喻的衝動催促著他:“快去,快去,把牛找回來!”
轉過一個拐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那個是一臉樸實的中年農夫。
他忙停住腳步,抓住那中年農夫的肩膀問道:“大哥,牛呢?”
“小二啊,你來接我啊,牛已經賣了,瞧,錢在這裡,整整十一兩銀子,你蓋房子娶媳婦的全都夠了。”李大哥拍拍肩上的褡褳,一臉憨厚的笑容。
“牛不能賣,不能賣,我不要蓋房娶媳婦!”他一臉焦急,語無倫次的說道。
“我知道你跟那老牛有感情,哥也是一樣,不過這也是它的命,咱總不能把他埋在地裡!”李大哥神情一黯,拍著他的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