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寫這個字總會有幾分相像。這封信上的‘蘊’字和她自己寫的差不很多,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高三那一年李蘊書本上他寫自己名字時那個難看的‘蘊’字,後來她常常說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不好。
只是想不到她第一次寫他的名字竟然是用來告別的。宿醉後的那個早晨,他已經沒有在身邊了,她知道他是去上班,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失落。畢業那天給了她相聚的快樂,離別的不捨,而更多的卻是班主任眼裡的失望。她無法想象自己未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因為她連未來的藍圖都沒有。她與他之間也變了味,他們回不到從前了。
她拿出紙筆,在白紙上寫下她心裡最最纏綿的兩個字。
李蘊:
我終於還是要和你說再見了。
我終於決定,我還是要去尋找我自己。
曾經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失去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是現在我想長大了,而你只想停留在原地。
我回家了,不用來找我。
不用打電話給我。
也不用簡訊。
珍重。
董纖
她暗暗感嘆原來自己也只能寫出這樣俗不可耐的幾個字,“珍重”?她居然都用上了。可是此情此景,還有什麼別的字眼可以表達呢。
她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和兩套衣服放在揹包裡面。疊好床鋪掃完地才離開的。她不敢回頭多看一眼,這個屬於她和李蘊的第一個小家。
這裡離車站並不遠,她選擇步行,路上逛街的人已經多起來了,她茫然地看著他們,他們臉上的快樂可以持續多久呢?
她買了票坐上了車,秦蘇蘇在她等待車開動的間隙來了電話抱怨她還是什麼都沒幹成。她安慰她:“蘇蘇,單純不好嗎?”
“沒有不好啊,可是總要長大,總要經歷的。”
“晚一點長大也好啊。”
“呵呵,好吧。不聊啦,他醒了。”
她能說服秦蘇蘇,卻不能說服自己去等待李蘊長大,這是矛盾的。
她關掉了手機,其實也沒有誰會打電話給她,她只是想有一分靜靜的時刻,一份不用等待別人來尋找的安寧。車子開動了,出了車站,拐了個彎,陽光不可遏止地灑了進來。
離開了李蘊,原來陽光也是有熱度的。這讓她有點點的傷心,好像沒有了李蘊,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她想,是不是沒有了她,李蘊的世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呢?
她不能再想了,在坐滿了人的車上哭是一件多麼難堪的事。她只能望著窗外,望著街邊,房子一格一格跳著,路過了稻田,看見了池水,看著筆直的望不到頭的樹木,她還是哭了。
下了車,她走了好久好久才到家,因為是正午,所以特別難熬,她好多次覺得自己都要虛脫了,可是原來她並沒有那麼脆弱。
家裡如她預料的沒有人,她在窗戶邊摸鑰匙,真的被她摸到了。她開了門,去廚房裡看有沒有剩飯,真有一點點,她盛在碗裡,放了一些開水,又放了一些糖,吃了幾口,又放下了。
她回樓上自己的房間裡去,大概是太久沒有人住了,櫃子裡的被子都發出了黴味。她扯出了床單和被子,隨便鋪了鋪,就睡了。
她意外地睡得很沉,醒來時家裡的油煙味已經散得到處都是。她穿上鞋子下樓去,叫了一聲“媽媽。”
炒菜的那個背影倒是一驚,大概沒預料到。她媽媽回過頭來,“我就說今天家裡來了人了,原來是你啊。”
她覺得她媽應該是指那個她還沒有吃乾淨的碗。她嗯了一聲,轉身去準備碗筷。
董翔已經進入高三了,大概提前去學校補課,家裡沒有他的影子。她爸爸站在地坪邊角上抽菸,那煙霧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