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崔玉真聯想起來,驚詫轉為忿然,“所以,世人為你白白惋惜,也白白贊你至死不渝的深情,都盼望再出一個王希孟那樣的兒郎,才能配得上你這般美好的女子,不至於辜負了死去的王希孟。卻不知你心裡所思所想的,是另一個男子。”
節南後悔今天出門了。
不出門,就聽不到這種醜事!
她十三歲隨師父和小柒到南頌北都執行任務,被選進宮中當差,其實是找機會接近韓唐大人,充當師父的傳聲筒。當時韓唐大人只是一個清閒學士,她就在學士館外當清掃宮女。
有一回,她同韓唐大人到書畫院,見到了那幅《千里江山》,完全沉陷於浩瀚磅礴的青綠山水之中,從此對那位十七歲的天才少年崇敬無比,且到了一種只要聽到王希孟三個字,耳朵立刻捕捉得到的地步。但她是細作,一切行動,除非必要,儘量不在不相干的人前走動,因此也不過遠遠看過王希孟幾回。
她性格不好,小小年紀心思重,總以為盛譽之下必摻水份,唯有王希孟,已被眾人捧得那麼高,她竟不覺得過份。
千里江山,江山千里,那麼老道的筆鋒,那麼大氣的格局,那麼傳神的“江山如畫”,似乎踏遍了畫中每一寸土地,才展現出山河驚魄壯麗又婉約美好,所以即便親眼見過此畫,也難以相信是出自一個十七歲弱冠少年的筆下。
所以,王希孟是天才。
王希孟的聰慧之名自小就有,但《千里江山》讓他的聲名上了巔峰,震驚了天子,震驚了朝堂,哪怕已經去世,他的名字仍被世人樂此不疲傳誦。
………
今天第一更啦!(未完待續。)
第170引 真愛如斯
韓唐大人辭官那日,節南最後去了一回書畫院,也就是那日,她和王希孟第一回說話,短短几句。
她在廊下等韓唐大人出來,風很大,吹得她額髮亂飄,被一群經過的小宮女嘲笑破相。
那少年正好從轉角出來,瞧見了聽見了,卻溫和笑著,說她是福氣的漂亮孩子,氣走了那群小宮女。
她那會兒年紀小,一直因為破相耿耿於懷,聽王希孟那麼說,突然釋然。
她說她就要離開皇宮,少年說沒關係,今後如果有緣再見,一定能認出她來。
少年的笑容很親切,比自家兄長更像兄長,在經歷了兩隻稻草腦袋的粗魯哥哥之後,節南只覺要有像王希孟這樣漂亮又善良的哥哥就好了。
這麼多年後,王希孟之於她桑節南,是夜空最亮的星辰,對世人而言已經隕落,卻在她心中永恆璀璨,神聖不可侵犯。就像孔子之於書生,就像老子之於道士,就像佛祖之於和尚,說欽慕其實不對,是崇拜,是敬仰,是一道光。
然而這日,先聽孟元說王希孟是跳崖自盡,再聽崔玉真說並不心儀王希孟,節南第一反應自然就是憤怒。
源於少時的崇拜,都清澈純粹,最不容摻入雜質。
好在崔玉真自己也處於思緒混亂中,並未察覺節南語氣不對,連節南那些帶著責問的話都聽不進耳,只捧著杯子,雙目無神,喃喃自語。
“他回來了……居然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節南冷笑,正想再譏諷崔玉真,忽聽布料摩擦聲。她回眼一瞧,見一角裙子收進去,顯然有人藏在柱子後面。於是,她也不說了,只是看崔玉真頭髮微溼,想起崔玉真借她的那條披霞還沒還,就回屋拿出來。
柱後已無人。
“披上吧。”節南心有怨懟,更不想給人獻殷勤,淡淡將披霞推過去,“玉真姑娘你抖成這樣,他人會疑心的。
崔玉真雙手微顫,展開,披上,像求安慰似的,緊緊捉著。
節南一挑眉,“莫非這是你心上人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