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乾坤使不出,遁地的神通也不能用。你說的對,這裡隔絕靈力,是個囚禁人的好地方——那你猜猜,我的口香糖哪兒來的?”
他這麼說,真龍倒彷彿放了心:“你向來喜歡吃喝。不過是貼身帶的幾樣小食,從衣物裡取出來罷了。用這樣的小手段就想叫我——”
“疑神疑鬼。”李雲心笑嘻嘻地介面說,“叫你覺得我竟有神通在這裡從龍宮裡取東西出來,叫你覺得這裡竟然限制不了我的神通。”
“那麼眼下看,你這一招不成。”真龍又皺了皺眉,認為這李雲心的確難馴服。
“既然這樣,你就再繼續住下去吧。我瞧瞧你還有什麼小手段。”
她說了這話,身形再散去。
李雲心只來得及叫了一聲“神君我怎麼看你開始心神不寧了”,廳中就沒了聲息。
或許是李雲心的做派叫真龍失了些耐心。或者真龍的確又在忙什麼——足足再過十多天的功夫,真龍的幻象才再出現。
上一次她現身的時候,因為李雲心嘴裡、手上的東西略吃了驚。等到這一次的時候,她幾乎一露面就瞪了眼。
大廳原是潔白的。但眼下變了樣兒。
穹頂變成喜洋洋的大紅色,但投下的光仍是溫暖的白。牆壁變作金黃,仿是鎏了金。地板則變成木色,甚至有紋理。
廳中多了一張圓桌,李雲心正在據案大嚼。一張大圓桌上,擺了滿滿的酒菜。當中好大一隻脆皮烤乳豬,色同琥珀,油光明亮,還在冒熱氣。往外一排熱熱鬧鬧地擺著海參燴豬筋、魚翅螃蟹羹、鮮蟶蘿絲羹、蘑菇煨小雞、兔果奶房籤、魚肚煨火腿。糟蒸鰣魚、文思豆腐、野雞片湯、假斑魚肝、鵝肫掌羹、米糟猩唇。再往外一排,則是各色的鮮果枯果,熱吃勸酒的小菜。
李雲心挽起袖子左右開弓,吃得滿嘴油光,面前一片狼藉。喝空了的酒罈子滾了一地,碌碌地響。
再往遠處看,什麼蜜柑蘋果西瓜菠蘿榴蓮香梨一筐筐地堆在牆邊。那牆壁上又冒出許多的掛鉤兒,鉤了一排的風雞風鴨臘肉臘腸。
真龍因眼前這情景足足愣了三息的功夫,而後才道:“你——”
李雲心的胳膊撐著桌子,擺了擺手中只剩一半的雞腿兒,笑起來:“我算算日子,今兒都臘月十八了,沒幾天要過年。我想神君你要是打算再關我些日子,我一人,冷冷清清,怎麼辦?可年總得過啊。就先辦置些年貨兒,我一個人也不寂寞——咦,我這兩句還押韻了。”
眼下真龍臉上的神情可謂瞬息萬變。她不再看李雲心,也不再看他面前的酒菜。而是將目光投向穹頂、牆壁、地板。看這些東西的眼神變得陌生。
“你……”她慢慢皺起眉,“你……哪來的?”
她猛地收回目光,在李雲心身上來回遊走,似要將他看穿:“哪來的?你究竟帶了多少東西?!”
李雲心笑了笑,站起身。隨手將雞腿拋在桌上、拍拍手,臉面就變得潔淨。
然後他打了個響指,說:“回收。”
於是滿地的空酒罈忽然沒入地下,桌上的一片狼藉也沒入桌中。吃了一半的,嚐了一些的,也都下沉、隱沒。沒被動過的酒菜則闆闆整整地還擺著。彷彿有個隱形的、手腳麻利的僕從,幫著他全收了。
他又從衣袖裡摸出一枚口香糖丟進嘴裡,看著真龍嘆了口氣:“別騙你自己了。我這身兒衣裳,做工上乘,立體剪裁,完美襯托出我的挺拔身形和優雅氣質,擱哪兒藏東西?”
“都是從這屋子裡變出來的。”李雲心笑了笑,“但也不怪你。通明玉簡擱在雲山那兩個偽聖手裡一千年,他們還不是毫無頭緒——眼界的問題而已。你的問題是一樣的——你在這屋子裡待了一千年,不知道這屋子真正的妙用,也是因為眼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