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剛下馬車,行走在馬路上那麼短短的一段幾百米路上,就看見那些黨衛軍們窮兇極惡地無故毆打著從管制活動區域內出來做工的猶太人,稍不滿意或看不慣,他們就用皮鞭和槍托惡狠狠地朝那些可憐人的身上抽打,嘴裡還在不停的罵罵咧咧。
那些猶太工人不敢反抗,只能咬牙默默忍受著,不多時,他們的臉上和身上就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然後,當那些黨衛軍覺得打得差不多的時候,猶太工人們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繼續自己的工作。幾個為首的黨衛軍還在一邊嘻嘻哈哈地談笑風生,風過無痕,彷彿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遠遠地站在離他們不遠的街上,覺得自己腳下象生了根一樣,舉步為艱。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如此突然的發生和悄然的結束,感覺自己渾身冰冷,雙手也在不住的微微顫抖,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納粹在敵戰區的惡行!
我在維也納的時候,從來對那些納粹的惡行也是有所耳聞,但是從來沒有親眼見到,以前沃爾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大多說的也只是戰場上的事情,即使說起這些納粹的暴行,他也不願意過多的提及,我僅能從他那非常嚴肅的表情上看出他對那些黨衛軍所作所為的不齒。
在維也納的時候,由於奧地利劃歸德國保護,我身邊的居民也多是擁護納粹政策的,而且自從“水晶之夜”之後,維也納所有的猶太人似乎一夕之間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因此,這樣明目張膽毫無顧忌的當街毆打猶太人的事情在維也納幾乎沒有發生過。我從來不知道敵戰區的人們究竟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生活在納粹的欺壓之下。
而今天,在波蘭的首都華沙的大街上,在所有波蘭人的面前,這些黨衛軍們就公然這樣做,實在令我非常的震驚。看到這一幕,我覺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是那麼安逸、那麼穩定,維也納的每個人看上去都那麼禮貌和友好,如果不是那些納粹士兵來來往往的巡邏、如果沒有報紙和電臺在時刻報道著戰況,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身處戰爭年代。
我就象是溫室裡的花朵一樣,在很多愛護我的人的保護下過著幸福的生活,可現在我走出這層保護網,看到的卻是……我看了看身邊的人們,他們的臉上大多沒有表情,乍一看上去顯得那麼冷漠,但是仔細看他們的眼睛,就會發現他們眼睛裡就象是有一團火,帶著憤怒和仇恨,似乎在說:等著吧,總有一天上帝會來收拾你們的!而也許正是這種由民眾帶來的敵對情緒造成了我感覺到壓抑的主要原因。
當我帶著憤怒的心情,慢慢地從那些囂張的黨衛軍身邊走過的時候,看著這些和沃爾特一樣來自一個國度,同樣衣冠楚楚,高大威猛的德國軍人,心中陡生厭惡。黨衛軍的惡名在沃爾特口中我也聽聞過,知道他們自從加入黨衛軍時,手臂上就刻有那條令人膽寒的“S”型的閃電標誌,這是他們與國防軍的最大區別,當年我也曾從赫曼的手臂上看到過。
赫曼也曾經是黨衛軍中的一員,但他卻幾乎沒有在敵戰區裡駐防過一天,他一直在前線打仗,直到在蘇聯陣亡,他也許再也不會知道他曾經那麼嚮往的黨衛軍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成了撒旦的幫兇,變成十足的劊子手了。對他來說,他沒有看到這一切,也許是件好事,但是對我們活著的人來說,目睹這一切的轉變,將是何等的難以接受!
自從1939年10月開始,猶太人被驅逐出華沙的主流社會之後到今天,原本熱鬧的商業區內僅剩下為數不多的商店,但這些商店直到現在,他們的店門口還高高懸掛著“猶太人禁止入內”的牌子。
看著那些牌子,讓我想到了曾經在上海的黃浦公園門口看到的令我終生難忘的那句話:“華人與狗不得入內!”同樣的屈辱的一幕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能想象那些一直都在歐洲生活的非常富有而優越的猶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