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心裡那個從小建立起來的,元首一直灌輸給他們的世界觀開始逐漸瓦解,搖搖欲墜。
長長的參觀隊伍裡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體會著,每個人的心裡都在受著不同程度的衝擊,當然也有很多人在不斷的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去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一個站在約瑟夫身後的,和他們一起參觀的在戰前是學徒滿師的泥瓦工一等兵,他偷偷湊近約瑟夫小聲說道:
“你們看見那個有噴頭的浴室了嗎?他們說是毒氣室,我看啊,其實是新粉刷的,肯定是美國佬事後建的……”
同樣的私語,約瑟夫聽到了很多很多,可約瑟夫覺得自己心裡認定的那根的道德準繩已經開始動搖起來。每天他看到的照片、影象資料和場景越多,離真相越近,內心也越是痛苦。原來他只知道作為一個士兵就只要服從上級的命令,戰鬥,戰鬥,對這些戰鬥以外的事情一無所知。他雖然在部隊裡時,也曾經對德軍對佔領地居民的暴行也有過耳聞,但他總認為那是傳言,是中傷,是對他們德國軍隊的汙衊。
現在他再回首過去,就發現,自己當時是多麼的孤陋寡聞,就象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只抱著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微薄的知識在審視這個世界,因為,當他走出那座井,才發現原來外面的天有那麼大,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多麼的渺小。
這裡靠近捷克邊境,每天都會有不少捷克的居民來到關押著他們的中轉站鐵絲網前,朝他們身上吐口水,恨恨地詛咒他們不得好死。約瑟夫知道,對於那些長期受到黨衛軍欺壓的捷克市民來說,現在德國的投降,彷彿給了他們一個發洩內心怒火的管道。看著那些怒氣衝衝的捷克人民,約瑟夫甚至會有種感覺,似乎這些人就要衝進來,只有殺了他們才能一洩心中怒火。
他們囚室前面有片空地,那裡總有個美國兵站崗。其實準確的說他不是站著,更多的是蹲在腳後跟上,撫摩著他的衝鋒槍,每次看到他的這個姿勢,總給約瑟夫的心裡留下一個謎:他是被派來看管我們呢,還是要保護我們不受捷克市民武裝的襲擾?
當約瑟夫在被送往正式的戰俘營前,在中轉站裡努力適應戰俘的生活,努力的與飢餓,與內心曾經的信仰做著鬥爭的時候,被關在巴伐利亞戰俘營裡的沃爾特,也在極力的適應成為階下囚的戰俘生活。
在他們11師全部向巴頓將軍的第三軍投降後,所有的人都被送到了萊茵河沿線的戰俘營關押起來。由於德國戰敗後,全部的三軍將士都成為了戰俘,因此原有的監獄和集中營根本無法將幾百萬德國軍人全部關押起來,因此盟軍為了安置這些軍人,便沿著萊茵河沿岸,以一萬個戰俘為一個方陣,一個方陣挨一個方陣地排開建造了簡易的戰俘營,每個方陣之間都用鐵絲網隔離,並由美軍和英軍按地區看管。
美國人在佔領德國後,看到了很多集中營的慘狀,也因為在戰場上受到德軍的強烈抵抗,因此更加憎恨他們的敵手。這種憎惡在戰爭結束後就自然的延伸到了德國戰俘身上。臨時建起的戰俘營設在露天野地裡,沒有帳篷,沒有被褥,更沒有雨具,所有人就只能這樣在野地裡擁擠著熬時間。他們白天挨曬,晚上受凍,下雨時最苦。所有的人都被澆得溼透,在那裡蜷縮成一團盼望雨停下來,然後只能用自己的體溫把衣服烘乾。
沃爾特所在的這個戰俘營有一萬多人,分成13個營地,屬於美軍監管的範圍。前12個營地關押普通計程車兵,而第13個營地專門為被俘的德國軍官所設。沃爾特與11師的所有軍官,包括他們的師長一起被關在第13個營地裡。
比起那些關押士兵的露天營地來說,關押軍官的戰俘營還算得上有瓦遮頭,至少他們不用為颳風下雨而發愁。軍官中有很多的高階知識分子,有教授、有學者、甚至還有不少音樂造詣很高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