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為宋嘉言斟酒,笑,“以前我就覺著,依你的才幹,只困於內宅後院兒,未免可惜。現在我們有幾艘大船,來往於杜若國。怎麼樣,要不要一道去更遠的地方?”
宋嘉言搖頭,“現在走,我不甘心。”
“現在不走,以後也走不了了。”李睿嘆。
“走到何處,都是強權在上。”宋嘉言漫飲一盞美酒,道,“以往我不明白吳雙說的話,現在倒覺著有幾分道理。的確,有些仇,一日不報,一日不得安寢。吳雙說的沒差,如今,我就難以安寢。”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明明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到底,她是如何身不由己的走到這一步的?
李睿道,“當年,家父因名諱忌,之後,家父二十幾年在翰林院中鬱郁,唯有一缸美酒釀出了名氣。”
“其實,一個名字,改了就是,家父初時並未當回事。你定也知道那刻薄太祖皇帝名諱的笑話吧,家父既有心仕途,斷不會說出這樣刻薄的話來。但,有心算無心,家父也從未料到,本是血親,焉何要鬥到這般有你無我的地步兒。”李睿溫聲道,“世事就是如此,似我家旁支庶出,便不能奪嫡系光輝。”
李睿舉杯,“想做些什麼就做些什麼吧,別再叫這世間拘束了你。”宋嘉言已經遊離於宋家女方家婦的身份,如今,她就是她。
宋嘉言亦舉起玉杯,道,“有空你去看看我大哥,因我的事,他心裡難受的很。”宋嘉讓一定很失望,不僅僅是對小紀氏和宋嘉語,甚至宋榮。這個時候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父親都難以給他一個公道,是什麼滋味?
“好。”李睿仰頭飲盡杯中酒。
宋家與那些勾心鬥角的世族豪門是不同的,除了弟弟宋耀,宋榮父族無人,膝下唯宋嘉讓宋嘉諾二子,自然希望子嗣和睦、手足情深,而宋家,也一直按照宋榮的計劃發展,直至宋嘉語小紀氏反手將宋嘉言賣給方家……所有和睦的面具下,忽然發現,原來我們各有立場。
宋榮並不是包青天,他只是努力保持家庭平衡的人。
沒有人可以預料操縱一切,人算永遠趕不上天算。當命運已經脫離既定的軌道,你會怎麼做?
宋嘉言見到昭文帝時,率先想到的是:這傢伙真是個不怕死的。剛剛離四皇子逼宮才幾年,又有膽子微服私訪了。
宋嘉言自學堂出來,因杜君覺著學堂沒個名子不像話,自己做了塊匾送給宋嘉言,連名兒都題好了,就叫樹人書院,題詞落款是自己的大名。為此,宋嘉言深深懷念杜君清高犟種的少年時光。
“這位公子,這就是樹人書院了嗎?”問宋嘉言的是昭文帝身邊的隨從。
宋嘉言的眼神越過隨從,落在昭文帝身上,問,“有事?”
因宋嘉言身襲男裝,臉上做了些修飾,昭文帝只覺著宋嘉言眼熟,卻沒記起她來,笑,“我們是來帝都的舉人,聽說書院裡每十日有一次經筵辯講,特來拜訪。”
宋嘉言笑,“不過是一些讀書人的滿腹牢騷。”對昭文帝比個手勢,昭文帝隨著宋嘉言走遠幾步,身畔兩個隨從半步不離的跟了過來,宋嘉言低聲道,“小女閒日無聊,辦個學堂消譴。陛下來做什麼?”
昭文帝記性很不錯,頓時腦中一亮,也想起了宋嘉言來,打量著她這一身,昭文帝似笑似嘆,掌中摺扇敲她額角一記,“真是淘氣,險些連我也誑了去。”出宮在外,昭文帝也沒有朕來朕去的。
宋嘉言摸一摸額角,抱拳一拱手,笑,“您來晚了,如今天熱,都是早上閒談。我這也要回去,就此別過。”
昭文帝伸出摺扇攔住宋嘉言的去路,笑,“相請不如偶遇,既遇到了,帶我進去看看。”
宋嘉言挑眉,“我叫杜君帶你吧,我真有事兒。”
“什麼事?”自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