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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飛雄在北川第一輸給白鳥澤的那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尊敬的前輩總喜歡輕浮的叫他‘小飛雄’,對方曾經在和其他人聊天時談到他,輕描淡寫的稱呼他為‘討厭又超可愛的後輩’。最開始,影山飛雄總是會因為獨特的稱呼而感到不自在——記憶中,似乎也有另外的人曾開玩笑般的給他起過相似的暱稱。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並未在他那顆裝滿了排球的大腦中停留很久。影山飛雄漸漸習慣了及川徹對他的暱稱,甚至可以在後者一邊哭一邊衝著他放狠話的時候遞上紙巾。
前輩氣惱的搶過紙巾,而影山飛雄盯著他的動作,心裡想的卻是及川徹在賽場上沉著冷靜,運籌帷幄的主導著隊伍的方向。被北川第一刀刃相向的那所學校卻用更加強大的實力回應了他們。
……如果我當時站在及川前輩的位置上。
他想,我要怎麼做?
在頒獎結束後,仙台體育館的人群就陸陸續續的散去。教練給他們放了假,接下來的幾天都不用去參加社團活動——畢竟馬上就要到三年級們填寫志願,忙於升學的時間段。影山飛雄隨著人群到外面,肚子卻咕嚕嚕的響。他捂著肚子,看了看三兩散去的同校生背影,沒什麼猶豫就拐到角落的販賣機前。
盯著販賣機上的商品標籤艱難抉擇的時候,他還分了一多半的大腦去思考這個問題。手指搖擺不定,最後惡狠狠的伸出兩根手指一直按了下去,最先出來的是哪個就喝哪個。一聲輕微的‘嘀’聲後緊接著就是飲料落下的滾動聲響。他彎下腰,從出貨口拿出那瓶草莓牛奶,拆掉包裝,插上吸管。
然後他轉過了身。
在他慢吞吞糾結的這段時間,來看比賽的人也都走了個乾淨,喧鬧不再,甚至能隱約聽到風呼嘯過穹頂的低鳴。馬上要入冬,太陽好似也知道接下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登場般鼓足了氣,奮力的在天空中旋轉。於是萬千霞光紛呈,從天際線開始,燃燒火焰似的亮橙光芒一路向前,和無數疊加的雲層一起,浩浩蕩蕩,海浪一樣卷湧而下,最後抵達一片代表白晝與黑夜分界的暮色深澤。
他當然也同樣身處黃昏的幕布之間。
販賣機立於體育館的側面,一扭頭就能看到前方大片的廣場和延伸的臺階。臺階的邊角跳躍著金光,幾隻白鴿展翅時落下的影子驅散了它們。而盤旋在半空中的鳥類投下的影子也同樣落在了坐在臺階上的人身上。
影山飛雄默默喝完最後一口草莓牛奶,不滿足的舔了舔唇角,然後將垃圾扔進販賣機旁邊的垃圾桶裡。他家離仙台體育館有一段距離,需要搭車,沿著臺階下去再走一段距離就到了回程的公交停靠的車站。
他抬起腳。
影山飛雄從牙牙學語的時期就抱著排球不肯撒手。此後多年,這18x9的長方形場地更是成為除了家外他最長停留的地方,周長為65,重量只達260克的球體更是成為他傾瀉了所有好奇,所有專注的東西。
他心裡還回放著剛剛到比賽,下樓梯的時候沒注意,碰倒了坐在臺階上的人旁邊的水瓶。塑膠瓶撞擊的聲音清脆,不等挽留,歡快的遵循著物理學定律向臺階下面一路滾去,在兩人的目光中不依不捨的停止。
“……抱歉。”影山飛雄下意識說。
他終於勉強從比賽中抽神,看向水瓶的主人。黑色的鴨舌帽扣在頭頂,被壓下的頭髮亂翹,很年輕的臉,眉頭微微壓低,眉尾高高的向上斜飛,那之下的一雙罕見的灰色眼睛正同樣打量著他。
最後目光定格在影山飛雄的衣服上。
他站了起來,影山飛雄這才發現他很高,他必須得微微仰著頭才能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你,”
低而啞的聲音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