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下手眼皮還有幾分腫的,與她有六七分像稍顯發福女子,大約便是她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子呂夫人。
柴倩不等柴老太君招呼,跪了向兩位行禮,她粗啞黯淡的嗓音才出來,徐太后就有些愣了。她看著跪在下首的女兒家,雖說身量是有些高挑,但並非如男子那般魁梧,腰身細瘦,容貌雖然算不上貌美,但也不算難看,頂多就是不夠女人味。
柴老太君這幾次進宮,沒少給徐太后打預防針,所以她做好了心理準備見柴倩,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妥之處,知道柴倩一開口,那付只屬於男人的嗓音徹底把她給驚呆了。
這是女人嗎?
她悄悄回眸看了一眼猶在抹淚的妹子,已經開始同情起她來了。
“給太后娘娘請安,給呂夫人請安。”
柴倩見坐上沒反應,依舊恭恭敬敬開口,許嬤嬤忙向太后娘娘使了一個眼色,那邊才一臉迷茫的反應過來道:“柴小姐,快請起吧。”
柴倩謝過,恭敬的起身,站在一旁,卻不像別的大家閨秀一樣低眉斂目,而是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邊,身姿挺拔的就像是宮裡的侍衛,徐太后冷不丁被自己這種想法給嚇到了,又聽昨天呂夫人說,那信義侯的小世子見到她就跟她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兩人還切磋武藝,雖說沈灼後來解釋說是認錯人了,可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合夥要坑自己的兒子。
呂夫人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柴倩上下打量,忽然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道:“姐姐,琰兒那小身板,還沒有她高,若是娶了她,以後出門都要被口水淹死了。”
帝都崇尚窈窕淑女,美人的標準須得滿足幾個條件,眉如遠黛、面若芙蓉、身若扶柳、小鳥依人。這幾個條件柴倩都沒有滿足,偏偏還有一副男人的嗓門。
柴倩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正不知如何反駁,外頭呂夫人隨身帶進宮的丫頭急衝衝的跑進來道:“回太后娘娘、回夫人,少爺今兒醒了,被老爺教訓了幾句,直鬧著要撞牆,現下頭上撞出一個一寸寬半寸厚的包來,少奶奶已經傳了太醫,只讓奴婢趕緊給夫人遞話呢。”
在坐的兩人刷一下都站了起來,柴老太君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幾下,呂夫人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柴倩深覺招架不住,忙恭恭敬敬的告退了,誰也無暇管她。
進宮時柴老太君帶著的丫頭都在正陽門外候著,此刻柴老太君還沒出來,柴倩心思一動,也不知今日出去,以後再要來這後宮禁地,不知何年何月。柴倩心意已決,便順著永壽宮的宮道一路向西,此時大約未時三刻,宮道上一路清冷,忽的遠遠聽得有一處人從轉彎處踏步而來,從腳步聲可以判斷出來人大約有二三十人。柴倩慌忙躍上兩丈高的牆頭,點足落地,倚靠著牆壁等待那一群人走遠。
她拍了拍方才牆頭落下的積雪,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堤岸邊上,而湖對面是一片梅林,梅林中間是一座八角亭,亭中的男子,正波瀾不驚的看著她。
那是一雙清澈到極致的眸子,幽深明亮,如寒夜星辰,孤高畫質絕,卻璀璨奪目,柴倩只覺得她平息了十幾年的內息只在一瞬間就全亂了,練功時所謂走火入魔的感覺,大抵如此。以至於她連對方的身份都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便習慣性的調戲了起來。
柴倩衝他笑著擺擺手,用一個自以為很帥氣逼人的動作,往年她只要這樣騎著馬在百花樓下過,總能從樓下飄來幾塊極香豔的絲帕。卻不想那人卻好像全然沒看見她一般,優雅的低下了高貴的頭,只留給柴倩一道極美的弧線。冬日午後的陽光尤其暖人,照的太液池表面一片波光粼粼,纖長的睫羽如一隻振翅欲飛的黑蝴蝶,悄然飛到柴倩的心口,用力的撩撥著。
如果紅袖在,她肯定會嗤之以鼻哼一句:裝什麼高冷範兒,然後不遺餘力的上前繼續狗腿,將方才挖苦的想法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