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小小的院子,正中是個不大的三開間,兩旁有兩開間廂房。跟大多數龜茲的家宅一樣,搭了葡萄架子,滿院的鮮花。正是葡萄成熟時節,空氣中一股清淡的香甜。屋裡裝飾簡單,床,櫃,桌,椅,沒有一絲多餘的物品。卻是一塵不染,看上去非常清爽。唯獨兩面靠牆的書櫃,擺滿整牆的書。粗粗一看,漢文梵文吐火羅文都有,有些書有點眼熟。
“這裡是我讀書的居所。”見我掃視那兩櫃子書,說道:“弗沙提婆沒有興趣,父親便將家中藏書都給了我。”
“你住這裡麼?”
“我自有寺中可住。這裡,不過是用來清淨讀書之處。”他臉上風清雲淡,眼睛卻沒看我:“你放心住這裡,摩波旬夫妻會照顧你的起居。”
他出去了一會,我在房裡收拾東西。等他進來,看到他拿著瓶藥酒和乾淨的棉花,細紗布。我想自己包紮,藥酒碰上破口處,疼得我呲牙咧嘴。默默在一旁看著的他,怪我太毛手毛腳,拉過我的手掌,輕輕用棉花沾著藥酒擦拭。手上的傷其實不重,倒是肘部磨得比較厲害。我把袖子捲上,將紅腫的傷口伸到他面前。
他看見我露出一段手臂時愣了一下。沒有給我包紮,只是用複雜的目光在我手臂上游走。我突然意識到如今眼前的不再是那個身板單薄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的他,可是與我同齡的成熟男子。我這樣在古代人面前露出大截胳膊,實在不太合適。我放下衣袖,告訴他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他不發一言,突然一把抓過我的手臂,撩開袖子,拿起藥酒擦拭。他的動作其實不太溫柔,可他那嚴肅的神情,讓我忘了喊疼,只顧細細凝視他。
昏黃的油燈下,他狹長的側臉被光線剪出淡淡的一圈暈,長長的睫毛微微自然上翹,高挺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帥氣地讓人無法呼吸。跟他的距離這麼近,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檀香味,燻得人犯迷糊,只想再靠近一點點。我突然覺得,我得早點走了。不然,我會犯錯誤的。而這樣的錯,別說老闆肯定得劈死我,連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摩波旬的妻子端著吃的進來了。把那曖昧的空氣沖淡了許多。看見我時還是禁不住細細打量,我不知道羅什是用什麼理由讓他們相信我的再現,只好對她扯個很沒形象的笑。後來問了羅什,他告訴我我是艾晴她侄女。我笑死了。這個說法,還真。。。。。。不過,和尚不是不能打妄語麼?剛想取笑他,又忍住不說了。不然,我還能想到什麼更好的解釋麼?
“對了,我上次離開時有個揹包沒帶走。你可還留著?”我有那麼多現代物品拉這裡了,包括我的素描本和考察筆記。那可是老闆唸叨的白色垃圾,不拿走,後世發現的話。。。。。。想像一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考古學家在仔細研究已經爛成一團的包裹,然後困惑地發現上面一小塊地方有著幾個字母——“NORTHFACE”。。。。。。寒啊。。。。。。
正在YY,看到他點頭,神色有些不自然。奇怪,難不成他看上了我那揹包?那可是NORTHFACE,世界有名的旅遊用品品牌,要不是經費都由研究小組出,我一窮學生可買不起那麼死貴的揹包。不過,他再怎麼喜歡我也不能送給他。
“過幾日給你帶來。”
我點頭,再喝了口羊肉湯:“對了,我想參觀雀離大寺,可以麼?”
他看著我吃東西,淡淡點頭:“明日帶你去。”
晚上睡在矮榻上,古代當然沒有席夢思,不過我也已經習慣了睡硬板床。他說他不住這裡恐怕是為了讓我安心。我相信他其實是住這裡的,因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從被子,從枕頭,從席子,從這屋裡的四面八方向我襲來,我在這股香味中沉沉地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玄奘《大唐西域記》中對雀離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