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點點頭,低眉不再看他。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如瀑的長髮,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手指撩起她的一縷烏髮捻玩。半晌後終是忍不住輕聲問道:“你不感到討厭或者害怕嗎?”見她不解,淡淡一笑補充,“那晚被你知道我那個樣子——那麼無情可怕的一面,你不感到厭惡嗎?”
寤生微怔,定定地看著他:“你會那樣對我嗎?”
“當然不會。”他回望著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那我怎麼會討厭或者害怕呢?”寤生微微一笑,“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弱了。我是女人沒錯,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柔弱的代名詞。如果僅僅因為這樣就對你感到厭惡,那我也不會說出剛才的話了。”她的心忽然變得柔軟,還帶了淡淡的酸澀——這個強勢而又驕傲的男人,對別人狠厲冷絕,卻又僅僅因為在意她的一個看法而變得遲疑擔憂,如何不令她感到悲喜交加、怦然心動?
笑意自眸底漾開,仿若朝陽初舉雲彩爛漫,他俯身在她額頭烙上一吻,令這笑容在她眸中映照得倍加清晰。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樣的笑容於她而言究竟有多麼彌足珍貴。直到多年之後回想,才發現鐫刻在記憶深處的他,竟然是這種溫柔似水的模樣。
……
七月底聖駕駐蹕熱河,九月下旬才終於回到京城。她不忍心將小雪帶回來,再說皇宮裡也不能隨便養動物,便讓留在熱河行宮的人幫忙照看。
冬季將至。寤生雖然因為體寒的緣故怕冷,但一年中她最喜歡的還是冬季。沉寂的冬季讓她感覺很安靜,彷彿連心也隨之平靜,波瀾不起。
轉眼便是臘月,一到最冷的時候她的空閒就多了;再加上由於上次落水到底受了涼,康熙對她倍加體恤,怕她勞累,減了她不少差事。
這日胤禛難得閒下來,在她這裡坐了半天,教她下棋。
室內暖氣融融,溫煦如春。只聞落子的輕響,以及偶爾倆人輕言細語的交談。斜陽映襯著皚皚雪光照進屋來,增添了幾分溫馨的明朗。
於外圍處落下一子,目光掃過他手中隨意挲玩的棋子,她不動聲色地淡淡一笑:“你府中若有事,就快回去吧。今兒你教的我都懂了。”
胤禛手指一頓,將棋子落下,反守為攻,逼近她的外城,“你知道什麼?”
寤生抬眸看他一眼,唇邊似笑非笑:“你府裡的格格,不是該生了麼?說不準就是今天,你難道不回去看看。”若不是前兩天來送東西的阿福一時口快說漏了嘴,她也不知道這事。
靜默了半晌,他微有些尷尬地開口,“唔,大概還沒到時候……”
“行了,下了半天棋我也乏了。”寤生放下手中的棋子,開始收拾起來,“你快回去吧。不說別的,你總得盡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不是?”她將他手裡捏著的黑子全抓出來扔進棋簍中,將棋子收拾乾淨,連棋盤一起收走了。
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來,見胤禛仍坐在原處,手無意識地輕彈桌面,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她放下茶杯,走到他身後彎腰摟住他的頸,下頜擱在他的肩頭,宛若低聲自語:“我當然會介意,心裡會不舒服……可是介意又有什麼用?你們古……你們男人哪一個不是這樣?就是民間百姓稍微有些底子的不都會再娶一兩房?更何況是皇室簪纓之族,求的更是子孫繁盛家族榮蔭,否則就是不尊孝悌之義。在這些所謂的聖人教化面前,我的介意在旁人眼中就變成了可笑,甚至是可恨……我說過,我只要你的心,其他的,我都無所求。”自來這裡,經歷了太多現實與心願相違背的事,她早就明白不能求得太多,她只求心中最想要的。
手被握住,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沉鬱而深邃的眸色透露出他心底洶湧的情緒。
寤生淡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