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上的積雪融化量大大增加,加之山中的暴雨,千百條涓涓小溪,匯成滾滾洪流,順著山上的峽谷直衝而下。
大批的牲畜被捲走,氈帳被捲走,圖倫磧①的月氏、于闐等牧民的氈帳全部被水淹沒。大批的難民湧向西突厥王庭所在的三彌山。
望著那大批的難民,衛子君仰天長嘆,真是天要亡我嗎?
久久地立在帳門,望著空中傾斜的雨瀑,衣襟被淋溼了,依然無所察覺。愁苦、焦慮,不住瀰漫。去年國庫僅存的一點糧食已經全部用於救災,而這場災後,又將會有多少人開始窺視西突厥的領土。
纖細的身影,似風雨中的幽蘭,顯得那樣的脆弱不堪,好似一陣風,便可以將她吹走。
六月天,風雨狂,九陌成海,千山盡溼雲。茫茫何所,兵戈人事,雨打故花辭新枝。
這場暴雨,一直斷斷續續下了二十幾日,終於開始放晴了。
這一場天災過後,西突厥國力驟衰。
由於修渠築堰用去了國庫大部分的銀兩,所剩無多。衛子君只好將國庫幾乎所有的銀兩拿出,派出幾路使節去往迦溼彌邏、波斯、東突厥等國求購糧食等救災物資。可是使節帶回來的訊息令她瞬間崩潰,周邊諸國竟無有一國肯出售救災物資。
衛子君嘆了一聲,想必是想眼睜睜看她衰落而都來分食一杯羹吧。想起這些國家在西突厥強盛時的巴結,又嘆了一聲,這世道,真是殘酷。
由於大批的牲畜牛羊被沖走,西突厥牧民無奈開始宰殺優良的種馬,來充作口糧。
眼見那些優質的良馬被宰殺,衛子君心中糾痛。急切地想著一切能夠緩解目前狀況的辦法。
就在這時,李天祁差人送來一封信函,他準備發一百萬擔糧草救災,但條件是她回大昱稱臣。
衛子君嘲諷一笑,他這算不算趁火打劫?
所為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吐蕃得知西突厥天災之後,終於如衛子君所擔心的,準備起兵了。
一連幾日,她都在苦苦思索。抽出王庭的兵力,去抵禦吐蕃?智取,她是有勝算的,可是軍隊將消耗大量糧草,而這邊對峙的大軍也要消耗大量的糧草,國內被沖毀家園的難民卻在捱餓。
就算她打敗吐蕃,而這災害之年,顆粒無收,牲畜數量驟減,國庫空虛,她又將如何讓她的子民溫飽?
打仗,打的是銀子。當她將國庫的銀兩打光,她又拿什麼來治理這個國家?
戰亂,會導致絲路被阻,這個唯一可以讓西突厥積聚財富的途徑也將失去。
真是,心亂啊。
跨上特颯露,一路飛馳,來到了收容災民的那片氈帳。大批的難民在排隊領著口糧,當他們發現了那個立於馬上,風華絕代的身影時,紛紛蜂擁而至,全部匍匐在尚溼淋淋的土地,仰望著他們神邸一般的國主,高呼著“可汗萬歲——可汗萬歲——”
前面一個老牧民動情地道:“可汗——我們的天神,是您保護我們不被欺凌,只有您讓我們災害之年也能吃上糧食,西突厥牧民永遠愛戴您。”
突然,一股酸澀湧來,這就是她的子民啊,她的百姓。她只是為他們做了這麼一點點,他們便滿足得歡天喜地。看著這一幕,除了感動,更有深深的愧疚。她做的,還不夠好,她沒讓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這便是她的百姓啊。即便受再大的屈辱,她也要護著他們。
在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自己該如何去做了。
一國之主?國王?可汗?爭這些權利名聲,不過都是出於一己之私,老百姓又關心哪個做皇帝?歸順哪個國家?他們只要能過得平安,有衣有食便知足了。難道她真的要為了滿足自己那點逞強的心,不服輸的個性而眼看百姓吃苦?明明有更好的造福百姓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