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自家皇帝的問題,陸游還是很敏感的。
別說趙家皇帝和士大夫共天下,不殺士大夫,可是遠遠的流放、發配比起被殺要痛苦的多,也不知多少士大夫因為得罪皇帝或者政治鬥爭失敗而被髮配遠方,最後不是死在路上,就是死在遠方,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也算是一種死刑吧?
所以他心中一驚,忙低下頭。
“外臣不知,外臣不能擅自揣測君上,此乃大不敬,吾國皇帝所思所想,絕非吾等臣子可以揣測!”
“若是他沒有這樣的想法,又怎麼會把虞允文安排到使節團當中呢?無非是為了親自觀察一下大明的工地,看看工地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怎麼安排才能成功。”
蘇詠霖咧嘴笑道:“不過他們萬萬沒想到,大明的農民並不反感為大明做工,大明不剝削農民,所以他們才會出此下策,用如此卑劣、骯髒、狠毒的計策來對付大明。”
陸游心中一陣慚愧,感覺自己的良心和羞恥心正在被狠狠的鞭笞。
蘇詠霖說的很對,趙昚要是沒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會把虞允文安排到使節團內?
無非是想要讓他直接看到明國工地的狀況,自行偵查一下真實情況,然後對自己的方案進行修改。
要不然, 虞允文又不是負責外交工作的,他在樞密院工作, 他是搞軍事的, 搞什麼外交?
陸游對此一清二楚。
場面安靜了一會兒, 蘇詠霖又開口了。
“務觀先生,你作為南朝使節, 南朝官員,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你該知道這件事情對於南朝來說意義應該很大,一旦成功, 必然可以讓大明手忙腳亂。”
陸游聞言抬起了頭,看著蘇詠霖。
“原因之一,是外臣不願看到此等滅絕人寰之事再次出現,百姓何辜?為何要慘遭此等人禍?他們遭的罪還不夠多嗎?一旦黃河決口,死者何止十萬?十萬啊!”
蘇詠霖點了點頭。
這是做一個人最起碼的良知, 擁有這份良知, 就意味著陸游是一個人。
而沒有這份良知的人陳康伯和虞允文, 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生物意義上的人了, 他們是官, 是南宋的官,而不是他們自己。
他們是合格的工具,合格的統治工具, 是被儒教思想和南宋的統治體制異化過後的工具人,工具屬性大於人類的屬性乃至於徹底壓制了人的屬性。
和他們談人性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們早就被馴服了, 不再是一個有獨立精神的人,他們徹底認同了統治階級的利益大於一切, 指望他們從全域性角度思考問題, 是不可能的。
而悲哀的是,這樣的工具人往往認為自己是自由的,是隨性的,是高人一等的, 是可以肆意壓榨底層人民並且享受種種特權的。
不得不說, 儒教思想在塑造工具人的方面是非常優秀的,比諸子百家都要優秀。
所以生活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中還能維持自己的人性,使之大過工具屬性,實屬不易。
陸游就是這樣的人。
與之相對的, 蘇詠霖感覺辛棄疾也是這樣的人。
他們都在這種講究服從的體制之下維持了自己的個性,個性維持住了, 人性也就維持住了,人性維持住了,才能算作一個完整的人,而不僅僅只是一個王朝的統治工具。
魯迅所讚歎的脊樑們往往就是這樣的人,因為他們是人,才會在冰冷的史書中綻放出別樣的光輝。
蘇詠霖看著閃爍人性光輝的陸游,感到莫名的欣慰。
“那麼第二個原因呢?”
蘇詠霖提出了詢問。
陸游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