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忽然從菸葉的掩蓋中站了起來,他們手裡拿著剛剛打下的菸葉。技術員上去跟他們搭訕,詢問收穫情況。文靜看到一個正在打菸葉的小男孩,關切地問:“弟弟你沒上學嗎?”
“放學了!”小男孩說完害羞地彎下腰,繼續幹他的活。他很有規律地將每一棵上兩到三片葉子掰下,整齊地碼在壟上。那種壟,正如技術員所說,是為了保溼所設的;也為了更好地排水,因為每兩條壟之間,就是一條溝。
文靜已經下到田裡,學著小弟弟的樣子,幫助他打葉片。Coco也放下揹包,走了過去;但很快又走了回來,舉起手向姜燦撇嘴—手上已經變成黑而且黏的模樣。
農戶忙說:“髒到你的手了,姑娘,這個黏手的!”
技術員說:“菸葉多漿汁,開始是|乳白色,見空氣就變為黑色,很黏的。”
那邊農戶掐了一把煙花,走過來送給Coco,Coco再也不敢拿,躲到一邊。阿彌接過了這束花,像喇叭花一樣的骨朵,粉紅中透著鮮紅,花朵不茂盛,但很是嬌豔。人們從不問玫瑰和牡丹孕育了什麼,卻對她們倍加鍾愛。這種花孕育了大部分男人的口中消遣,卻幾乎沒有人見過它的樣子!
技術員應姜燦的提議,熱情講解了菸葉的苗期栽培。首先是大棚育苗,菸草幼苗對溫度要求高;此外菸葉籽變種很厲害,大棚育苗所用的籽由菸草公司統一提供,不能用自家產的籽。接下來是移栽,移栽環節,對於農戶重要的是壟地;這種“壟”能提供一種獨特的排水而又保墒的作用,所以大家看到的煙田跟其他作物的田地面貌是不一樣的。在煙苗生長的過程中,鬆土、施肥、澆水樣樣不能少;長到了一定的高度,還特別需要打頂—將早開的花頂剪掉,農戶送給Coco的那些花是應該掐掉的。這個時節,菸葉已經可以打葉了,一般底下的一兩片葉子去除不要,當第三、四片葉子由青色漸轉為略帶黃|色時要及時打葉,遲了不行、早了也不好!打葉的時間比較長,一株煙上的十幾片葉子,中間偏下部的葉子又大又好……
在技術員的介紹中,遠處的炊煙裊裊升起,農戶一家不得不停止手中的活計。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在菸葉叢中幹活,光線已經不夠,農戶邊將菸葉裝擔,邊向大家介紹他可以預見的收成。阿彌不記得他收成是多少擔,投入的多少錢,但記得他說準備留一些菸葉給自己抽。四川很多地方的農民仍然在抽一種叫做“葉子菸”的土產曬葉,這是一種類似於雪茄的東西。部分人還沒有扔掉旱菸袋、水菸袋。這些吸菸方式一方面可以作為貧窮的標記,另一方面也可以認為是傳統菸草文化的保留。那個菸農說:“還是自己種的煙抽起來有勁。”目送菸農一家人向著炊煙遠去, 姜燦他們也準備打道回府。煙田裡,一列列、一行行的煙株像列隊計程車兵,驕傲地為他們送行。
在回旅館的車上,文靜說到對菸農一家“夫唱婦隨”生活的嚮往。
Coco問:“為什麼不叫做‘婦唱夫隨’?”
她們並沒有由此引發爭論,卻提出了一個亙古的難題。社會學家曾經發表權威論斷說,男女在生活中的不同地位,首先取決於性關係上的主動和被動地位。毫無疑問,男子由於在性生活中佔有主動地位,所以將這種主動轉化成為日常生活中的支配地位;而女子的被動角色,帶來了思想上、行為方式上的被動傾向。人類學家還從男女的身體結構來進一步論證,男人的身體強壯、有爆發力,更適宜從事開拓性的生產活動;而女性的身體更適宜從事要求精細的活動。所以通常有“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分工,似乎有著自然選擇的合理性。但社會發展的方向常常是與傳統的合理性背離的。如今主要以腦力勞動為主的時代,女權主義者當然會懷疑,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角色? Coco這樣的白領麗人,更會聯絡遠古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