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燼沒看過她的演出,但是可以想像她站在舞臺上,是什麼樣子。
他恍惚地想,原來這是真正的她嗎。
顧苒一聲不吭地給小提琴調完音,左手平穩地搭在琴絃上。
下一秒,飛快地躍動。
隨著她左手的動作,右手配合著拉琴絃,優美的音符像是一個又一個小精靈,從琴絃跳躍而出。
秦燼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選的這首曲子是頗有難度的,別說初學者,就算是有一定經驗的小提琴手,都未必能拉好。
顧苒自從出車禍後,再沒練過琴,可是從她琴聲裡,完全聽不出狀態下滑。
每一個音符,她都拿捏得很標準,再高難的調子,她都能完美駕馭。
在其他人手裡只能拉出電鋸聲的小提琴到了她這,溫順得好像是一隻小綿羊,被她隨意擺弄。
她微微閉上眼,將整個空間,都拉入她的小提琴曲中。
現場聽演奏,和手機播放感覺大不相同,秦燼的心跳甚至都有些許地加快,眼睛很難從她身上移開。
當一曲結束,他還沉浸在震撼裡。
很快,便是愧疚。
如果顧苒沒有傷到大腦,憑她的水平,樂團首席定然是她的吧。
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首輕快的《e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但是秦燼的心情有些低悶。
直到顧苒叫了他一聲。
「爸爸,我好奇怪……」
他看過去,放下小提琴的顧苒,竟然淚流滿面。
秦燼的心猛地一沉,走上前去問:「怎麼了,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他試圖讓顧苒重新拉起小提琴,也是想看看能否喚醒她的記憶。
如果她真的想起來……那自己就可以把她送回顧家了。
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
明明是他一直以來期盼的事情,真要面對這種局面的時候,他卻並不怎麼高興。
他盯著顧苒,眼底藏著緊張,等她的答案。
顧苒將小提琴放在一旁,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卻怎麼都擦不乾淨。
她帶著哭腔說:「我也不知道……爸爸,我就覺得,這首曲子很悲傷。」
悲傷?怎麼會呢?他明明選的是歡快的曲子,怎麼也聽不出悲傷啊。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曲子的時候,他自然地伸手,輕拍她的後背,聲音柔軟得能掐出水來:「苒苒不難過。」
顧苒側身,將頭埋在他懷裡,灼熱的眼淚瞬間穿透了他的白襯衫,燙在他身上。
「爸爸,我好難受……」她哭著說。
秦燼一瞬間被愧疚所填滿。如果不是他選擇了這樣一首曲子,她也不會哭得這麼厲害。
「對不起苒苒,以後咱們不拉小提琴了好不好?」
顧苒伸手抱住他的腰身,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她很疑惑,為什麼自己的身體內,會有這麼多這麼多的悲傷,並且她還找不到源頭。
「爸爸,苒苒這次不想哭的,但是我控制不住……又給爸爸添麻煩了。」這話一出口,她哭得更傷心了,但還死死地憋著。
秦燼忙說:「沒事沒事,你想哭就哭吧,憋壞身體就不好了。」
「嗚嗚嗚。」
秦燼知道她對自己的依賴,面對此刻的她,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一動都不動,任由顧苒抱緊他。就連衣襟被她弄濕,他也不覺得厭煩。
只要能哄好顧苒,讓他做什麼都行。
好一會兒,顧苒的啜泣聲終於停下了。
秦燼試探著問:「好了?累不累,我帶你下去休息?」
懷裡的顧苒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