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
父母罵我:兒子,你還沒當大官呢,合作哪點配不上你?我岳父岳母罵我:藍解
放,你這個藍臉的小畜生,你撒泡尿當鏡子照照去!我的領導也語重心長地勸我
:解放同志,人要有自知之明啊!是的,我承認,黃合作沒有一點錯誤,而且她
也綽綽有餘地配得上我。但是我,我就是不愛她。
那天,母親分了孩子分了狗,時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龐抗美讓她的司機為
我們合影。我們四對夫妻、四個孩子、四條狗,聚集在西門家大院的杏樹下,看
起來一團和氣,但實際上各懷鬼胎。這張照片被洗印多張,曾經掛在六個家庭的
牆上,但現在,大概一張也找不到了。
合影之後,龐抗美和常天紅要我們擠他們的車走,我正猶豫著,但合作卻以
要在孃家住一夜的理由拒絕了。等龐抗美的轎車駛遠時,她卻抱起孩子和狗,執
意要走。任誰勸也不聽。那條老母狗從我父親懷裡掙脫出來,眼上蒙著的黑布,
松退到脖子上,像一個黑色的項圈。它直衝合作而來,我來不及反應,狗牙已經
深深地咬進了她右邊的屁股。她慘叫一聲,幾乎跌倒,但她硬撐著沒有跌倒。她
還是要走。寶鳳跑回去拿藥箱給她處理傷口。金龍把我拉到一邊,遞給我一支菸,
自己也點上一支,煙霧籠罩著我們的臉。我看到金龍皺著眉頭,捲起上唇,堵住
一隻鼻孔,讓一股濃煙,從另一隻鼻孔裡噴出來。儘管我見過無數次他抽菸的樣
子,但這種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到。扮完了這個怪相,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用很
難分清是同情還是嘲諷的口吻說:“怎麼,過不下去了嗎?”
我不看他那張臉,我看著大門外街道上那兩條追逐著的狗,還看著那空曠的
廣場上一個騎著紅色摩托車的人在兜風。在那破敗的舞臺上,一幫人正在咋咋呼
呼地懸掛橫幅,橫幅上寫著“南國女郎霹靂勁舞”八個歪歪斜斜的大字。我冷冷
地說:“沒有啊,很好啊!”
“那就好,”他說,“其實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不過,你也算是有頭有臉的
人物了,女人嘛,就那麼回事兒……”他用左手的拇指捻捻食指和中指,又用雙
手在雙耳上方比畫了一個烏紗帽翅的樣子,說,“只要有了這個,她們招之即來。”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暗示,竭力不去想從前的事。
寶鳳攙扶著合作向我走來,我兒子一手抱著狗小四,一手拽著合作的衣角並
仰臉看著她的臉。寶鳳將一盒狂犬疫苗遞給我,說:“回家放在冰箱裡,盒上有
詳細說明,記住,一定要按時注射,萬一……”
“謝謝你,寶鳳,”合作道,她用冷冰冰的目光看我一眼,說,“連狗都嫌
我了。”
吳秋香手持一根棍子,追打那條老狗。老狗鑽進窩裡,齜著牙,眼睛碧綠,
對著秋香發威。
背已駝得很厲害的黃瞳站在杏樹下,指著我爹和我娘大罵:“你們藍家的人
六親不認,狗也不認親屬!你們趕快把它勒死,不勒死它,我就放火把狗窩燒了。”
我爹持一把磨禿了的竹掃帚,用力捅進狗窩,老狗發出悽慘的叫聲。
我娘顛顛地跑上來,滿懷歉意地說:“開放他娘啊,真是對不起你了,這老
狗,是護它的崽子呢,不是成心咬你的……”
不顧兩家母親和寶鳳、互助的挽留,合作執意要走。金龍抬腕看看手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