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的殭屍垂著手,恭恭敬敬地站在桌邊,靈雲道長坐在桌前上下打量著她。玄機侍立在靈雲身後,心裡因為師父讓殭屍進觀來和師父把他自己唯一的一件新道袍給了殭屍穿而不快。
“你都跪了那麼久了,坐下吧,坐吧。”靈雲道長伸手讓她坐下。她反而後退了半步,又跪了下來。“唉,你好端端的,為什麼非要……非要……”靈雲道長措著詞,想了半天才說:“非要做人呢。”──這與其說是他看出了殭屍的目的,不是說是種直覺,這個殭屍似乎極度厭惡自己身為妖怪的事實。
“請道長慈悲。”這是自從一開始殭屍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唉……”靈雲道長仔細打量殭屍,再度覺得她和一般殭屍不同的地方,原本他就在奇怪了,她不怕陽光,不吸血也可以活很久,而且她身上很清楚的保留著人的痕跡,即沒有遍體生出長髮,手指、眼睛、牙齒也都還是人類的樣子,唯一象殭屍的,只是那種慘白的膚色而已。”如果不介意,你可不可以洗洗你的來歷?”
殭屍又給靈雲嗑了個頭,開始講敘她腦海中七零八落,勉強拉攏起來的一星半點記憶:成於殭屍以前的,她唯一可以記住的,就只有無邊無際,遮住了整個天地的大霧,霧中有血紅的花朵,象在飛舞一樣……然後就是黑暗、冰冷的墳墓中漫長的等待,一直到可以移動身體,鑽出了地面,漫無目的的遊蕩、殺生和之後難以言諭的悔恨……
那個大霧的清晨和那個和她說話,要給她梳頭的女人,那些又出現在她眼中的,飛在霧中的花,一直張不開的手中握著的玉佩……
“原來如此,是你的陪葬之物保住了你的人性不泯。”靈雲道長聽完了她的故事,心裡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同情,一個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青年早逝,死後被埋在亂葬崗上,手中緊緊握著的一塊玉佩是僅有的陪葬,雖然無從知道事情的始末,但“紅顏薄命”這幾個字是免不了的了。她不願意做妖怪,一心想做人,自己實在也不忍拒絕她。
他這麼想著,向玄機投雲詢問的眼神。
玄機雙手握緊,心裡在想的卻是:“她吃過人!她果然吃過人!”
“玄機,你怎麼看?”
“師父,她以前吃過人,現在既然有了悔過之心,您不殺她,饒她去就是了,總不能把她留在這裡吧?”
“難得她有心向善,現在把她趕走,斷了她向善之路,她出去後再成了為惡的妖怪怎麼辦?”
師徒二人的談論,殭屍全都清清楚楚地聽著,她低著頭,咬著唇,等待他們給自己一個“判決”。
“聽你的噪音象是南方人,”靈雲道長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不相干的話,“你既然不記得原來的名字了,又是遠從南方孤漂泊至此的,以後就叫你南羽吧。”
殭屍睜大了眼睛,靈雲道長賜給自己名字,這意味著什麼?難道……
果然,靈雲道長又接著說:“我們玄通觀一共有七十二條門規(玄機:……)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的(玄機:不聽也沒關係),你先跟我來,參拜一下列祖列宗的牌位吧。”
“道長您……不,師父……”殭屍在靈雲道長面前連磕了九個頭,從此之後她就成了玄通觀的一名弟子,也有了“南羽”這個名字。
眼看酷暑將至,南羽早早地就在每間屋子的門窗上掛上了竹簾,還特意從山下購買了綠豆,用來煮湯消暑,她在窗下種的竹子也已生長成林,風過竹蔭吹入屋中,使夏天顯得也不那麼熱了。
靈雲道長坐在窗邊,看見南羽把進水中湃過的瓜果削皮切好端到面前,又去拿桶打水時忙叫:“南羽啊,打水這樣的力氣活叫你師兄去就行了──綠豆湯還有嗎,再給我倒一碗。”他的心裡真是感動欣慰了,終於享受到被徒弟侍侯的日子了。
南羽來的玄通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