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鹿夢魚(二)
落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張了張嘴,隨即又緊緊地閉上了。
葉亭宴耐心地攬著她,等她的答覆,並未再多話。
“我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落薇忽然道。
葉亭宴一怔:“什麼?”
“我答的是你那一句‘卿知否’——怪道陛下要叫葉大人去審案子,若是不察,我險些被你繞進去了,”落薇十分平靜地說,“你問我為什麼要救她,可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她勾起唇角,在他身後把玩著他不常束起的長髮:“邱雪雨少時確實與我有些交情,她是個灑脫性子,對我的脾氣,不過那點子交情又能算得了什麼?後來不常見面,便遠了,她全家涉罪,原該是一個不留的,我怎麼知道她會出現在內廷中?”
子時已過,夜色漆黑,這原該是一個人最最脆弱的時候。
葉亭宴聽著這番話,忽地覺得落薇身上結的這層冰殼,實在是太厚了。
她就在他的懷中,溫香軟玉,他們曾經雙唇相貼、雙手緊握過,可她居然沒有一刻卸下過對他的防備。
他想起海棠樹下笑得天真無邪的少女,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究竟是這些年將她逼成了這個樣子,還是他從來不曾瞭解她?
落薇還在繼續道:“後來我在宮中擇選下人,一眼瞧見她,覺得她與邱雪雨生得有兩分相像,有些傷情,便叫她貼身服侍,後來又是因著她做事細緻、口風嚴謹,才愈發信任。造冊中她祖籍越州,姓馮,名煙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過了兩省十三道擇選,我怎麼會懷疑?出了紕漏,叫罪臣之女進宮,是督管此事兩省官員的過錯,葉大人為何要來審我?”
她伸手撫過自己的傷口:“如今想來,她該是恨透了我的,當年她曾來求過我,我不願沾手,沒救她一家上下。我本以為她早就死了,誰知她竟活了下來,還隱忍蟄伏在我身邊,要不是我會些功夫,飲食又精細,恐怕她早就下手了,那日你送信來時,也是我一時出神,才讓她找到機會。”
落薇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覺得眼前有些微微的眩暈——這些話在她心中過了好幾遍,若說得慢了,怕說不下去。
語罷,她才發覺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
——這是她準備給宋瀾的說辭,宋瀾只知煙蘿是她的近身宮人,不知她們如此親密,可面對葉亭宴,這分明是一個蹩腳的謊言!
葉亭宴攬緊了她的腰,不鹹不淡地問道:“是嗎?”
落薇頃刻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私會的這許多次,她身側跟著的都是煙蘿!
若煙蘿真有她言語中這樣恨她,恨到不惜性命刺殺,那她為何不直接將他們二人有私之事告訴宋瀾?
這顯然比刺她這一簪更能傷她。
葉亭宴鬆開了她,將她小心地擱在身後的攢花軟枕上,見她神色僵硬,忍不住笑了一聲:“娘娘,怎地不繼續說了?你在
怕什麼?”
他坐在她的榻上,斜傾了身子,故意將她往裡擠了一擠,搶了她身後的半個軟枕。
兩人近得幾乎鼻尖貼近,落薇的手在黑暗裡摩挲,想要去找那隻方才掉在錦衾之間的釵。
但她還沒找到,葉亭宴就冷不丁地開口道:“當年牽涉邱雪雨全家的案子,是陛下、太師和天下文人一同促成的,你左不過是與她有些交情、沒有幫她罷了,邱雪雨就算恨你,也不會恨到越過陛下罷,向他告密你我之事,將我們害死,於她有什麼好處——你應該這麼對我說,理由還不好找?”
這個人!
她脫口而出時就開始後悔,本還存些僥倖,或許他一時疏忽,也察覺不到什麼,可他就像她肚中的蛔蟲一般,甚至比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