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教書!別人教書為了賺錢,她教書呀,貼了大衣還受氣!”
高皓天更加弄不清楚了,急得直抓頭,說:“喂喂,你們到底在講些什麼東西?剛剛是什麼媽媽的丈夫,爸爸的太太,現在又是什麼大衣?能不能說說明白?”蕭依雲從沙發裡跳了起來,一笑說:“算了,算了,高皓天,你要是聽大哥的,你聽一輩子也弄不清楚!算了,我們不談這件事了!反正,我得到一個感想:人類是生來不平等的!幸福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東西。而且,上帝並沒有安排好這世上的每一條生命。所以,像我們這樣幸福的人,應該知足了!”
“哦!”高皓天張大眼睛。“好象是一篇哲學家的演講詞呢!什麼時候黃毛丫頭也有這麼多大道理?”
“別再叫我黃毛丫頭,”蕭依雲有些傷感的說:“今天我覺得沉重得像個六十歲的老太婆。”
“哦!”高皓天鎖起眉頭,深深的望著蕭依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蕭太太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拍拍手,她輕快的叫:“喂喂!孩子們!都來幫幫忙,阿香一個人弄不了!我們今晚吃沙茶火鍋!依雲,別再煩了!包你一頓火鍋吃下去,什麼氣都沒有了!”
“火鍋?”蕭振風首先大叫起來。“好極了!吃火鍋不能沒酒,媽,開一瓶拿破崙好嗎?”
“喝酒是可以,”蕭太太笑著說:“不許喝醉!”
“我是千杯不醉的人!”蕭振風吹著牛,一面忙著搬火鍋,放碗筷。“人生最樂的事,是冬天的晚上,圍著爐火,喝一點酒,帶一點薄醉,然後,二三知己,作竟夜之談!”
“人生最不樂的事呢?”蕭依雲出神的說:“是冬天的晚上,冷雨敲窗,飢腸轆轆,風似金刀被似鐵。那時候,才是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呢!”
“啊呀!小妹!”蕭振風抗議的喊:“假若教幾天書,就把你弄得這樣多愁善感和神經兮兮的話,你打明天起,就不許去教書了!”
“反正我這個老師也當不長!”依雲說,竭力讓自己振作起來,也忙著拿碟子,打雞蛋,分配沙茶醬。“我已經決定了,代完這一個月課,我決不再當老師。”“為什麼?”高皓天問,開了酒瓶,斟滿了每個人的杯子。
“我知道,”蕭成蔭望著女兒:“我瞭解依雲,她太容易動感情,太容易陷進別人的煩惱裡,她太小了,怎麼能去分擔全班五十幾個學生的煩惱呢?”
“哦,我到現在才弄清楚,”高皓天對依雲說:“你在為你的學生煩惱。”他走過去,站在她身邊,爐火映紅了他的面頰,他盯著她說:“別煩了,依雲,讓我告訴你,生命的本身,就是有苦也有樂的。你不是上帝,你不需要對別的生命負責任。”
“那麼,”她迎視著他的目光。“誰該對這些生命負責任呢?上帝嗎?首先你要告訴我,有沒有上帝?”
“好吧,不說上帝吧,”他說:“或者,該負責任的是父母,因為他們創造了生命。”
“假若有這麼一個孩子,她的父母創造了她,卻無法負責任,因為──他們都死了。”
“那麼,”他深思著說:“她必須接受磨難,但是,磨難並不一定都是壞的。所有的鋼鐵,都是經過烈火千錘百煉才熬出來的!”
蕭依雲愣住了,她從沒有這樣想過。凝視著高皓天,她忽然發現他身上有一些嶄新的東西,一些深刻的、內心深處的東西,這比他活潑的外表,或是敏捷的口才,更能吸引或打動人。她凝眸沉思,然後,她釋然的笑了。整晚的抑鬱,在一剎那間被掃開了,舉起酒杯,她高興的說:“我也要喝一點酒!”
“怎麼?”蕭成蔭笑著說:“小丫頭不再悲天憫人了?”
“於事無補的,是嗎?”依雲笑著說:“等我獨善其身之後,再去兼善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