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瘋狂的歡樂,這種跟陌生人空前的交往,猛烈地衝擊著我的頭腦。我簡直象喝了酒一樣沉醉了。我放聲大笑,信口開河,聲音比別人更響,邊坐在隔壁房間裡的老公爵夫人也走出來看我了,她正在那裡跟一個從伊維爾斯基門①請來的小官吏商量打官司的事。可我卻覺得那麼幸福,甚至對任何人的嘲笑或白眼,正如常言所說,都滿不在乎。齊娜依達對我仍然加以青睞,不讓我離開她。在一次受罰中,我得到了跟她並排坐在一起、用同一條絲頭巾蓋在兩人頭上的機會:我應當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她。我記得,我們倆的腦袋忽然籠罩在悶熱的、半透明的、芬芳的昏暗中,她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親切而柔和地放射著光芒,張著的嘴唇吐出縷縷熱氣,她的牙齒露了出來,她的發尖觸得我癢癢的,使我渾身發熱。我默不作聲。她神秘而狡猾地莞爾而笑,末了,她對我悄聲說:“喂,怎麼樣?”可是我只是漲紅了臉,笑著,並把臉扭開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方特遊戲我們都玩膩了,於是玩起一種繩子游戲來了。天哪!當我呆呆地望著的時候,我的指頭捱了她猛烈的一擊,我感到多麼高興啊,接著我故意竭力裝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可是她卻逗弄我,不再碰我伸到她面前的那一雙手!那天晚上我們還玩了其他遊戲!我們也彈鋼琴,唱歌,跳舞,扮演一群茨岡流浪漢——讓尼爾馬茨基裝扮成一頭熊,叫他喝鹽水。馬列夫斯基伯爵為我們表演了各種紙牌戲法,最後還表演了打惠斯特②,他把牌洗了一遍,將所有的王牌全都分發到自己手裡,為此盧申“榮幸地向他祝賀”。馬依達諾夫給我們朗誦了他的長詩《兇手》片斷(事情發生在浪漫主義全盛時期),這首長詩他打算用黑色封面印上紅色書名出版;我們偷走了從伊維爾斯基門請來的那個小官吏膝上的帽子,叫他跳哥薩克舞來贖;我們叫沃尼法季老頭兒戴上婦女的包發帽,而叫公爵小姐戴上男人的帽子……這一切真是不勝列舉。只有別洛夫佐羅夫越來越縮到角落裡去了,他緊蹙眉頭,一臉怒氣……有時他兩眼衝血,滿臉通紅,好像馬上就要向我們大家猛衝過來,把我們當作木片四處亂扔;可是公爵小姐不時地瞧著他,點點指頭威嚇他,於是他又躲到自己的角落裡去了。我們終於胡鬧得精疲力盡了。雖然公爵夫人,用她的話來說,非常愛嬉鬧,不管怎樣叫嚷她都不怕,但是她也感到十分疲乏,想要休息了。夜裡十一點多鐘開出晚飯;一塊不新鮮的乾酪,幾個用剁碎的火腿做餡兒的冷包子,這些包子我倒覺得比任何酥皮大餡餅都可口;酒只有一瓶,這瓶酒多麼奇特:深色的大口瓶,瓶裡的酒呈玫瑰色,不過沒有人喝酒。我走出廂房時,疲憊和快樂得沒有一絲力氣;齊娜依達在分手時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又莫名其妙地微微一笑。我覺得有一股沉悶而潮溼的夜的氣息向我那熱辣辣的臉上撲來;看來,大雷雨就要來臨了;烏雲逐漸增多,在天空中浮動著,它們那如煙似霧的輪廓明顯地改變著。微風在黑魆魆的樹林裡不安地顫慄,隆隆雷聲在遙遠的天邊某處彷彿在對自己憤怒地發出喃喃怨語。我從後面臺階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屋裡。我的老僕人睡在地板上,我不得不從他身上跨過去;他醒了,一看見我就說,母親對我又十分惱火,又要打發他來找我,可是父親阻止了她。我從來沒有不向母親道聲晚安,不讓她祝福幾句,就躺下睡覺的。可現在沒有辦法了!我對老僕人說,我自己會脫衣服睡覺的,我吹滅了蠟燭……可是我並沒有脫衣服,也沒有上床睡覺。
我坐到一張椅子上,像中了魔法似的坐了很久……我的感覺是那麼新奇,那麼甜蜜,我坐著,稍微朝四下望望,一動也不動,平穩地呼吸著,只是有時想起了什麼,就無聲地笑笑;有時想到我墮入了情網,愛的就是她,這就是愛情,我心頭不禁發冷了。齊娜依達的臉蛋在黑暗中悄悄地浮現在我的眼前——它浮著,浮著就不動了;她的嘴邊還掛著那種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