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遲!」謝之茵沉聲清喝,不留任何餘地:「你是怎麼跟我說的,把她帶走!」
冬日的暖陽本當空,卻因浮霧般的流雲一遮一掩,忽隱忽現的的日光照著雲姒的臉龐明暗交迭,總讓人覺得下一刻將會風雲變幻。
雲姒搖頭,後又恍然回首,倏地拉住靜默立於身後那人的手:「哥哥,你說句話呀……」
她聲調發顫,雲遲眸底閃過一瞬暗瀾,很快又面如止水,用他有力的臂膀,一把將她從地上拽到了身後。
「……哥哥?」
她的聲音輕渺微啞,雲遲卻只默不作聲,避開了她迷茫惑然的目光。
僵持片刻,雲清鴻雖面沉依舊,但最終還是對著跪地的那人,悒悒問道:「你,可知錯?」
蒼白瘦弱的手緩緩伸出,謝之茵慢慢撿起躺在膝邊的那半段鐲子。
面容很平靜,目落於手心斷鐲,她說:「千錯萬錯,我謝之茵一人承擔,請侯爺莫要為難兩個孩子。」
雲清鴻忍聲:「就這樣?」
「我一人之過,不敢多求,只想請侯爺在我死後,將雲姒貶嫡為庶。」
淡淡的話語一出,在場所有人皆震驚,想不明白為什麼夫人臨死了都不替自己求饒,反而多求了道責罰。
她的反應無疑是給男人心裡的怒氣添了把大火,雲清鴻點頭冷笑:「既然如此,那便合了你的意!依著規矩荊條百杖,一紙休書,豬籠沉河自生自滅!」
侯門棄婦,破敗不堪,她縱使熬過了這百杖鞭撻,縱使逃出生天,和死又有何區別。
雲清鴻面目近乎猙獰:「動手!」
執鞭的下人顫悠悠抬手,隨即就被雲姒劈手奪下了手中的藤鞭,用力摔在地上。
她死死咬住唇,泛紅著眼:「哥哥!你是怎麼了,你和娘,你們都是怎麼了!」
為什麼娘親不解釋一心尋死,為什麼哥哥不阻攔默不作聲……
那雙如水流波的眼睛,墜落下淚珠,一瞬不瞬盯住他,雲遲終究是無法忽略。
他暗嘆,眸中神色複雜,難以形容,偏過頭淡沉道:「爹,今日非如此不可嗎?」
雲清鴻道:「此事已有定奪,你不必多言。」
雲遲英眉擰起,抬眸對上雲清鴻的視線,語氣不容辯駁:「若我將軍府偏要管呢?」
他此時的態度,不是永安侯府長子,而是身居高位的將軍。
這是在拿身份壓他了,雲清鴻臉色一沉,話還未出口,便聽得一眾驚呼,他疑惑側首,入目竟是一片刺目血色。
事情發生得突然又意外。
裂鐲破碎的鋒芒,在枯瘦的脖頸上劃下一道決絕的割痕,血肉之軀,皮開肉綻,噴湧的鮮紅瞬間染滲碧色。
只那麼一瞬之間,浸透血色的半段玉鐲,自謝之茵手中虛虛滑落,咣當的墜地聲,聽得人心臟驟跳。
碎玉不復,血濺絹帛。
謝之茵向前栽去的時候,她的眼前漸漸模糊,無盡無底的黑暗席捲而來,頸上的傷口有多深多痛,她已沒了知覺,耳邊似有誰的呼喚,從那遙遠的地方茫茫傳來,卻又依稀難辨。
或許,這是她的解脫吧……
雲姒身子猛地一顫,臉色煞白,跌撞驚撲過去:「娘……娘!」
眼淚一下飆了出來,終於,她再也抑不住,撲倒在那具漸漸沒了生機的身子旁,顫聲痛哭了起來。
她明明知道會這樣,可她什麼都不能做,她什麼都改變不了,那麼無力,那麼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承受,就像是被猛獸狠狠踐踏在腳底,連掙扎都難,一切都是徒勞。
雲遲頓然色變,神情震動,這一幕,比沙場上的灼灼戰火更令他心悸,縱然他知曉會有這麼一天,但他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