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靜思了須臾,她本不該多言的,但憑她多年識人的經驗,眼前的女子姿容雖美艷無比,但那似伴了清風明月般的眉眼,透著她心性的純良,往後淪為一介平民,要生存也是極不容易。
最後趙嬤嬤還是垂首恭敬道:「老奴瞧著姑娘也非情單意薄之人,想必事出突然,一時也難以接受,只是事情已發生,既然無可挽回,姑娘不如往前看看。」
細密羽睫輕輕揚起,雲姒眼裡盛著不解,以目詢問。
「曾經擁有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趙嬤嬤的話語意味深長:「姑娘可有想過,若是有一天得到更好的,那從前失去的,也就不值當可惜了。」
搭在桌邊的素手略微一動,然而最終只餘一聲低嘆:「除了哥哥,我去何處尋得更好的。」
「近在咫尺,眼下,便有最好的。」
趙嬤嬤的輕言淡語,卻讓雲姒風平浪靜的眼瞳漾起了絲絲波瀾。
她繼而含笑道:「老奴十四歲便進了宮,到如今也有四十個年頭了,也算是看著陛下長大,古往今來哪有帝王無後宮,可從三年前陛下臨政以來,他便從未對女子上過心,」趙嬤嬤極有分寸地停了下來:「姑娘聰慧,老奴就不多言了。」
雲姒如墨的長髮靜垂,良久後,她無聲淡淡一笑:「多謝嬤嬤。」
將事情都打點妥當,趙嬤嬤便躬身退出了殿。
殿內再度安靜了下來,寂夜沉沉,金燈爍目。
雲姒不急不徐,輕步移到窗邊,她默默將那些話放在心裡凝思,眼波如煙若水。
不知過了多久,夜更深了。
一片沉靜的殿外終於響起了些動靜。
齊璟踱步進來時,便看見女子只穿了件純白單薄絲衣,就那麼席地抱膝坐著。
她斜斜倚壁,下巴微仰,柔和的月光透過軒窗流淌而入,微微照亮了她右側面容,青絲映了燦華傾落在腰畔,那一眼入目的瓊美,讓人恍惚似在夢裡。
駐足凝了一瞬,齊璟神情不變,斂了修眸繼續抬步走向她。
知道他過來了,但云姒仍不動未動,直到一襲厚暖輕輕落到肩頭,她才情不自禁微顫了下眼睫。
是那人將身上的狐裘褪下給了她。
目光掠過桌上絲毫未被動過的食物,他清冽的嗓音在深夜中渲開:「怎麼不吃?」
雲姒緩緩低了低頭,視線落在他的靴子上,有不明意味的情緒掩藏在眸底。
她沒出聲,又聽到站在身旁的那人問:「沒胃口?」
雲姒低眉斂首,半晌都沒任何反應,齊璟沉默了會兒,腳步剛微微一動,卻見她突然溫順地點了點頭,淡垂的星眸裡一片柔楚。
齊璟略頓一瞬後,俯身握上了她纖細的手臂:「先起來,地上涼。」
他傲視天下蒼生,明明該是比冬更凜的冷,卻在此刻成了她期盼已久的暖。
雲姒順著他的力道緩緩站了起來。
等她坐回桌邊,齊璟喚了趙嬤嬤,淡淡吩咐了句,很快趙嬤嬤便撤了清粥,端了碗溫熱的甜湯來。
趙嬤嬤離開後,齊璟在她邊上坐下,他的聲音略帶倦意,捏了捏高挺的鼻樑:「趁熱喝。」
想起他在御書房批了一夜的奏摺。
雲姒抬眸默默望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只簡單地穿了件墨色軟袍,比起平日裡那身龍紋袞服,此刻斂了不少威嚴。
他身上淡淡的清瀲氣息,鬢髮微有濕意,滲透著一絲一縷的水氣,像是方才沐浴更衣過。
雲姒隱隱一愣,似是欲言又止,最後又不動聲色收回目光,輕輕抬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當著男人的面慢慢喝著那碗甜湯。
而齊璟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坐著。
爐中的安神香飄離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