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刑警呢?”
這話到底還是兜兜轉轉地繞回來。江陌起初的搪塞回絕當頭撞上了小孩兒的坦誠以待,她要是再避而不談,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兒像那夥兒油嘴滑舌的老混蛋。江陌屈起指節輕颳了兩下眼眶,考慮了幾秒,言簡意賅地開了口:“其實我最開始也不是想當刑警。”
“早些年江女士是想讓我跟她滿世界跑來著。但我家裡這個情況你也撞見的七七八八,待在哪兒跟著誰都是個麻煩,所以原本只是想從事一個不著家的職業,要是能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也就算功德圓滿——這才決定報考的警校。”
分明只是一筆帶過的閒聊,江陌卻莫名地彆扭,總覺得落在自己腦袋瓜上這點兒過往實在沒什麼值得矯情地翻來騰去的必要,可邵桀的眼神太過好奇專注,江陌託辭不過,只能硬著頭皮沉重地嘆了口氣出來,緩慢道:“我跟你說過好像,實習那會兒我其實是在派出所。雖然總跟大爺大媽鬧彆扭……”
邵桀眨了眨眼睛,點頭:“在紅樓那邊。”
“嗯。每天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情,出去巡邏一圈兒回來忙得比驢拉磨都累,小來小去的糾紛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江陌時不時地也會想起當年那些瑣碎的“盛況”,撿了個離譜的跟邵桀分享:“我印象挺深的有一次,管片兒的一個老太太,在居民樓下一棵柳樹上掛著鋪曬過冬的白菜,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擱上去的……結果有一天小區流浪貓躥到樹上撲麻雀,蹦來跳去把樹杈中間的白菜踹爛扒在了地上,老太太氣不過就爬高兒跟那貓吵吵,怎麼勸都不下來,在樹上掛了快兩個鐘頭,手一滑,砸在孫——就跟我關係一般那個孫警官身上,老太太挺皮實,送去醫院檢查啥事兒沒有,倒是給孫警官砸了個骨裂,裡裡外外養了小半年,後來去老太太家看看情況,糟蹋白菜那貓還被她收養了,見著孫警官就撓。”
邵桀對那位凶神惡煞的派出所孫警官也算是印象深刻,聽見江陌的描述,有點兒落井下石的笑了笑,“那後來怎麼沒留在派出所?跑到了刑偵支隊裡頭。”
“後來……”江陌無聲又悵惘地晃神了一瞬,目光霎時墜落下來,吸了吸鼻子,“後來,我犯了一個錯誤。也不能完全算是錯誤,算……失誤。”
邵桀一怔,沒插話,只是靜靜地等著江陌繼續開口。
“出警失誤。當時一前一後在同一個位置附近接到兩次報警——出警延誤導致報案人被害身亡,一起巡邏的同事也因為沒有抵達報案現場莫名其妙地被牽連進去,後來沒等追責清楚就出了場事故,人沒了,還揹著個說不清楚的過錯。我本來是想繼續留在派出所調查來著,後來……因為點兒淵源糾葛,被我師父調到刑偵,這才進了重案組。”
疑惑已久的事情經過毫無徵兆地擺在了前頭,邵桀頭皮一緊,後背“噌”地躥了一股涼氣上來。
他這會兒才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當初被撇在醫院不管不顧的緣由八成始於此處——如果他混淆得七零八碎的記憶除了順序顛倒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出入,那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撇開他這麼個因為過敏得睜不開眼睛而姑且倖免的豬頭,當時的江陌,應該也是時至今日仍舊逍遙法外的真兇眼中不得不除的目標人物。
邵桀稍微張口,聲音不大明顯地顫抖:“這個失誤……後悔嗎?”
江陌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忽然就坐不太住。她搖了搖頭,避開了邵桀伸向她攙扶的手:“不後悔,再說後悔也沒用。況且另外那個小孩兒也性命攸關,我不能不救。”
邵桀悻悻地皺起眉頭。
“那……當時的兇手抓到了嗎?”
江陌愣了一瞬,猶疑地抬起頭。但她沒急著答話,若有所思地盯著邵桀看了片刻,緩慢地挪蹭著重新躺下,悶進被子裡喘息良久,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