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的眼淚造成。她彷彿看見以前的一副景象:她不是第一個被抓來這兒的,在她之前被帶來的女孩,一個個流下了恐懼顫抖的淚水,其中一個女孩,留下了那個破肚子的洋囡囡。
她不知道他們會把她帶到哪兒去,只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燕孤行了。她抖縮著,嗚嗚地啜泣,如同受傷的小鳥悲鳴。
當藍月兒在暗室裡哭泣的時候,燕孤行站在空空的廣場上,臉上溼溼的,淚眼模糊。天已經暗了。他以為只要一直在這兒等著,那個馬戲團也許會再出現。然而,風吹散了昨夜人群留下的氣味,連最後的殘跡也消失殆盡,廣場上只有吵人的蟋蟀叫聲,馬戲團並沒有回來。
他恨自己昨夜竟睡得像個死去的人,他恨自己來到這個掛滿紅燈籠的村落。他本來可以和藍月兒一起去花開魔幻地的,等著羊兒身上長出金羊毛,而今卻孤零零地流下沒用的眼淚。
突然之間,八隻蹄子的羊踢了他的腳跟一下,他一邊抹眼淚一邊轉過頭來看它,羊兒沒等他回頭,便拼命往街上跑去。他跟著羊兒走,羊兒跑過一條長巷,爬上臺階,沿著街心走,向左拐了一個彎,又向左走,穿過人家的後院,再越過掛滿豔紅燈籠的大街,沿著一排商店走,繞了個大圈,不曾停下來,再穿過死寂的暗巷,進入一片野草叢,來到一派倉庫外面,繞著其中一個倉庫走,終於停在一道木板門我們,低下頭去吃從門縫裡長出來的野草。
“你是說小不點在這兒?”燕孤行驚惶地望著羊,爾後臉湊到門上,低聲問:
“小不點,你在裡面嗎?”
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抓住他的衣領,他掙扎著,從眼角的餘光看到昨晚在馬戲團裡的那個直嘴巴。
“放開我!”他大叫。
直嘴巴把他舉到齊眼高,吼道:
“小雜種,你是來找死的吧?”
“燕孤行,我在這裡!”藍月兒在門後面大叫,使勁捶打那道門。
燕孤行用腳猛踢直嘴巴的胸膛,喊著說:
“把她放出來!”
這時,另一個倉庫裡傳來閻背香陰鬱的聲音,像野外迴音似的,聲音的主人說:
“把他關起來,明天丟到流沙裡活淹。”
“是的,閻先生。”直嘴巴恭敬地朝那個倉庫哈腰,然後,他拉開那道門上生鏽的鉸鏈,把燕孤行丟進木板房裡去。八隻蹄子的羊看見門開啟,也跳了進去。
“小不點。”燕孤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裡叫道。
“我在這裡。”藍月兒回答他。她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此刻重逢,顫抖的聲音裡竟有些驚喜。
燕孤行在黑暗中摸索,她提醒他說:
“小心別踩到一個洋囡囡。”
她聞到他的味道,伸出五隻手指抓住他,他牢牢抓住那隻手,靠著她的手坐了下來。
“他們是人販子。”她低泣著說。
“不要怕。”他安慰她。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震顫的聲音說。
“我也是。”他沙啞著說。
“我聽見他們說明天要把你丟到流沙裡去。”
“我不怕。”
“我們賣過很多女孩。”她說,聲音滿是驚惶。
他們突然聽到門上鉸鏈鬆開的碾軋聲,門嘎嘎地開了,直嘴巴提著燈籠走進來,一手把藍月兒抱起。燕孤行拼了命扯住之直嘴巴的手,大叫:
“放開她!”
直嘴巴使勁甩開燕孤行,走出去,把門關上,任由他在裡面大喊大叫。
藍月兒在直嘴巴手上流著眼淚掙扎,卻像一隻被支配的小動物似的,只能作些無意義的反抗。
直嘴巴把她帶到一個房間去,她重又聞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香味。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