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門上的瞭望臺裡,有人把火把一晃大叫起來。
在最前面的大漢吐口唾沫,吐在地上,把手中的彎彎曲曲,上小下大的木棍往地上一戳,雙手一叉腰,頭往上一仰:“好個陳家才!連你大哥都不認得了?他天上地下的沒頭沒腦的爛貨快開門!”
上面的陳家才喜出望外,探出頭來,“喲!家幹大哥!快進!快進!娘還在寨子裡等著你呢!”對寨門裡大喊,“他祖宗八輩狗養的孫子快開門!”扭臉來對陳家幹接著又說:“大哥!不是沒個完整的貨嗎?咋搞了輛這好的馬車?”
陳家幹反手一綽旁邊的木棍,又吐口唾沫,“這可不是那旮旯!這幾位是咱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柯元福,柯大哥的客人,你們可得好生看守!”見破木門已經開啟,扯起步子往裡走,“家才啊!當完值,快回家,陪你哥喝兩盅,咱們該好好吃頓飯了!”眾人擁著馬車進了寨門。
不進寨門還好,一進寨門就不得了。這哪裡是人主的地方,雜七雜八的東西像雨點一樣星羅棋佈,一股股分不清哪裡來的味兒,嗆得人不敢吸氣,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在空隙處時不時搭著幾塊木頭,上面稀疏地鋪著什麼,在行人火把的照亮下,顯出爛糟糟的景象。“這完全是個垃圾堆嘛!怎麼可能住人?”馬車駕駛座上的楞頭青一邊用衣袖籠著鼻子,一邊駕駛著馬車,嘴裡嘀咕了一句。
陳家幹耳朵挺尖,馬上站住,扭轉頭看著楞頭青,“哼!你小子嘴怎麼長的?是不是歪了?”整個隊伍停了下來,眼睛聚集到二人身上,“要不要我幫你修理一下?”把他的木棒斜舉了起來,棒尖運動的弧線軌跡穿過楞頭青的腮幫子。卓老闆見楞頭青縮了半截,連忙衝上前,笑臉一掛,“大哥!千萬別動手!這小子是該打,不過會驚嚇了馬車裡的老夫人,把咱們主子嚇壞了,我們幾個僕人死上幾次也賠不上,請大哥息怒!請大哥息怒!”她雙手抓住了停在空中的棒,稍微用點力往下壓,“我和管家會教訓他的!”扭頭對楞頭青怒喝,“還不快道歉!你小子楞頭楞腦的,不想活了?”
楞頭青把緊縮的脖子往外伸了伸,揭開籠著臉的衣袖,膽戰心驚地說:“大哥……大哥——大哥……”說不出什麼話了,臉越來越蒼白,不由地又哆嗦起來。
李三放開驢子,蹣跚兩步衝到楞頭青面前,斜揮手對著他的膀子就是兩巴掌,“好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一輩子你咋活的,怎麼說不來人話!”大喘幾口氣又來兩記乾脆巴掌,打得“啪!啪!”直響,“我替你爸,幫你媽,教訓你這個‘扶不起的阿斗’”“啪!啪!”又兩巴掌,“給我下來!快下來給大爺道歉!不要辱沒了主子的英明……”
陳家幹這個嘿嘿笑開了,“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先到地再說!”從卓老闆手中奪回棒來扭身就走,“快走吧!搬東西的人快來了!別礙事!”這群人嘻嘻哈哈地笑著自己的開心事,前進。
楞頭青哆哆嗦嗦地剛要下馬車,李三把他一攔:“快駕車!大爺暫時放過你了!”他把楞頭青按回原位,瞟了一眼低頭走路的卓老闆,牽起驢子,默默地跟上。
這個寨子佈置得非常緊密,前面是臭氣熏天的垃圾,後面還好,雖然也很擠,卻是一座緊挨一座的破房子,有的還有幾點燈光或火光從殘垣破壁中洩漏出來,時不時傳來老人、小孩的咳嗽、碰著東西的聲音,很難得聽見一兩句說話聲,整個後寨顯得極為安靜。
卓老闆他們連人帶驢、馬六口,被送到一個矮牆圍著的小房子面前,馬車剛好卡入房子與圍牆之間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