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說出了對不起,大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覺得對不住符清泉,尤其剛拜過符媽媽,更覺愧疚。符清泉搖搖頭,伸手摸摸她腦袋,算作安慰的意思:“沒什麼,我今天開口跟你講這些,就說明……我已經不願意再想這些事了。”
南溪懵懵然,符清泉又淡淡道:“弦寶小的時候跟我說,她最討厭放寒暑假,最喜歡開學,因為開了學,就不用呆在家裡。我那時候以為她只是嫌她媽媽丟臉,現在……現在我終於明白,其實弦寶不是那個意思。她不想呆在家裡,是覺得這樣對她和她媽媽都更有好處。因為……所謂父母和子女的緣分,也不過就是……一場分離。”
說父親對那個女人過於執著也罷,說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想再離開南溪半步也罷,說到底不過是,父母和子女,到頭來只是一場分離。
父親培養得他再優秀再能幹,也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要送他飛走;他對父親體貼孝順或是橫眉冷對,也無法替代伴侶二字,對一位孱孱老人的意義。
在父親的晚年幸福裡,他這個翅膀已經長硬的兒子,並不那麼重要。
說得更殘酷些,他已經成為父親後半生幸福的阻礙。
凌晨的這場手術,終於讓他徹底明白到這一點。
現在到了他離開的時候。
“我想有自己的家庭,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家庭。”
南溪前些天說,如今對他的情感,不再像往日那般熾熱灼痛,符清泉便也不談感情,只談細水長流的家庭。
“你說你要坦誠相待,所以我今天把這些事情、還有我的想法,都坦白地告訴你。我會努力做到所以你喜歡的樣子,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來對待你。我……我在住院部看到半夜出生的孩子了,我很想有個你和我的孩子,我想我們的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庭。”
父親手術之後,符清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期盼有一個自己的家庭。
他為丈夫,南溪為妻子,將來,還會有他們的孩子。
有一串蘆花從窗外飄來,落在南溪的毛衣上,她原來所以不甘心的念頭,都如同這片片蘆花,四散在風裡。
符清泉是有些不講理,還有點獨斷專行。還喜歡自以為是地幫她安排好一切……南溪可以找出一百條一千條不甘心的理由,卻抵不過他這坦誠直白的一番話。
她也許可以咬咬牙去尋找另外的幸福,可那世界上的所有,若沒有他的陪伴,都將變得殘缺。
愛或者不愛,親情或是愛情,在這種殘缺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南溪稍稍猶豫後說:“那也得爸媽答應吧。”
符清泉俯過身來來,極自然地便托起南溪的下巴,輕輕地覆上去,蝶羽拂拭般的輕吻,他並沒有繼續深入下去,只在她唇上輾轉停留。條件允許的話,符清泉顯然是不肯淺嘗輒止的,可巧現在在車上,他又怕自己急性上來照顧不好南溪的腿傷,很戀戀不捨地放開她,低聲笑道:“用不著擔心,我去說就好。”南溪一被他放開,立刻緊緊貼住車座,像是生怕他再有所侵犯似的。聽他這麼說,忙不迭地點頭,等回過神又說補充道:“等爸爸情況好一點再說。”
符清泉看在眼裡,忍不住笑出來,又說:“回去拿月餅。”
南溪的頭又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回去的路上又開始堵車了,因中秋的緣故,車流量格外的大,杭州的紅綠燈又是出名的多,一行三停地。南溪開始問昨晚符爸手術的事,符清泉一一答了,一邊回她的問題,一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不只他心不在焉,連同南溪,他也覺得她問得三心二意,這也許是錯覺,但他自己,確定是心神不定了。
想要和南溪在一起的心情,埋藏得太久太深,以至於突然成真的時候,竟需要一點時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