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劉家灣住了兩天,我知道瑤城一定有不少人在猜測我的去向,這種猜測可能大多數與我的岳父顧志傑有關。幾天前我列席人大會議中途上廁所,我無意中聽到了兩個女人關於我岳父顧志傑的一段對話。那兩個女人可能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從縣委那邊到人大這邊來上廁所,因此說話也就有些無所顧忌,幸災樂禍的笑聲與她們噴泉一樣的撒尿聲交織在一起十分優美動聽。那時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關於我岳父顧志傑同地區那起重大經濟案的牽連。我想那兩個女人未必有什麼證據,而完全是一種猜測。其實這種猜測並不難,一個億元貪汙大案,涉及領導多達二十多人,難道他顧志傑真那麼正派嗎?我為了多聽一些情況,嚇得一泡尿都沒敢撒,我怕我的尿會驚動隔壁的兩個女人,那樣會使她們很不踏實。可兩個女人的話題卻轉了,轉向了政協何副主席的桃色新聞上,令我非常失望。後來我又聽到了幾次關於顧志傑的議論,我想大院裡不少人怕都知道,包括陳天明,他那幾次毫無緣由的問我“顧書記近來怎麼樣”就已經證明他對這種議論早有耳聞了。我始終不相信這種議論的可靠性,我的岳父不像是那種貪財的人。我沒有告訴顧豔玲,也沒有打電話去浦城瞭解。我一直在等那邊的電話。我想要真有事蘭彩雲會告訴我的。
晚上我開啟了手機。這兩天我一直關閉的,我想好好地清靜兩天,我的心像死去了一般,對任何資訊都不感興趣。我猜第一個打進電話的應該是顧豔玲,她昨天去浦城看小琪,今天應該回來了。回到家見不到我她一定很急。女人最害怕不知道丈夫的去向。對這個女人我再久不見都不會想念了,我老有一種想逃避她的意念。我不知道這是否證明我們的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但我此時還沒有離婚的念頭,我已經無力經受第四次婚姻的折磨了。
手機剛開啟不到十分鐘電話就打進來了,第一個電話果然是顧豔玲。她顯得有些生氣。她說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打了兩天電話都找不到你,你幹嗎要關機?我說我現在離瑤城很遠,正在同外商談一個很大的專案,我需要清靜。我的語氣很硬,沒有讓她的撒嬌得到一絲回報。她大概有所感悟,主動把語調放了下來,說:你還生我的氣嗎?我這人就這性子,這麼多年了你難道還不能原諒我嗎?我說你說什麼呀,我現在頭腦很亂,哪有閒心生你的氣!她停了一會,可能在對我的話進行某種揣測,然後說:你什麼時候回家?我說我事情辦好了就回家。她說你快點回來,我一個人有些害怕。她的語調有點傷感有些乞求的味道。這話我相信,若大一幢別墅,不說一個女人就是我一個男人在家晚上都有點莫明其妙地緊張。
我打電話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在一旁望著我,他們臉上的表情很凝重。他們已經從我和顧豔玲的對話中看出來了,他兒子的這起婚姻並不美滿,生活並不舒心。
母親說:你們經常吵架是嗎?
我說:我們吵不吵都那樣。
母親嘆口氣:這都是你的命。說著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她的話到底指什麼。
父親問:你明天就走嗎?
我點點頭。我說上午想去看看方伯和曹老師的墳,下午回去。我在作這個決定的時候心裡想起了方草,這個主意還是八年前我們結婚的時候她提出來的。方草說我們過去發過誓,等將來大學畢業一定要回去為曹老師掃墓。後來我們因不斷地爭吵將這個計劃擱置了。我這麼做也算是替方草了了一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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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小樹如今都已經成林了。我在一片雜樹林中找到了曹老師的墳。遠處看我以為我找錯了,墳剛修過,墳堆攏得很高,墳頭立了碑。我記得曹老師的墳是沒有這麼壯觀的。等我走近看清那碑,我吃驚了,我沒有找錯,這確實是曹老師的墳。碑文是:“恩師曹虹之墓”。立碑時間是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