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筠秀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思念,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人已經大搖大擺地在她的心底安營紮寨,任她用盡力氣都無法將其驅逐。
屋外北風凜冽,呼啦啦刮過庭院。
院中大樹光禿禿的枝丫早已被堅冰裹覆,無有牽掛地迎擊強風。劇烈搖晃中,互相碰撞得嘎噠直響。
想著陸驚雷也許正在這樣的寒夜裡日夜兼程,公孫筠秀又忍不住有些擔心。越想心越亂,輾轉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日復一日,時間從隆冬走到了初春。
前方捷報頻傳,被送到巴託城的傷兵也越來越多。治癒的繼續出戰或留守巴託,失去行動力的會由巴託折返北澤,至於不幸喪命的,大多隻能埋骨異鄉。
因為人手實在短缺,張子青最後不得不違背陸驚雷的囑託,讓公孫筠秀隨諸瑩照看北區。不知不覺中,公孫筠秀收攢了三十多件遺物,都是亡故計程車兵留下來的。
她列了一份清單,記好每一件遺物主人的名字、籍貫以及亡逝的時間,希望有朝一日將它們轉交到他們至親的人手中,以慰亡魂。
初時,每當有生命消殞,公孫筠秀都會眼紅落淚。慢慢的,她開始學習榮錦娘與諸瑩,以平靜的笑容送他們離開凡塵俗世。久而久之,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開了,還是日趨麻木。
年關的時候,城裡出了一件大事。巴託城前城主蒙覃在北澤軍的嚴密看管下居然逃脫了。
駐守巴託的林吳將軍大發雷霆,將整個城池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一無所獲。蒙覃像是插了翅膀似的,飛得無影無蹤。
公孫筠秀對那人的相貌幾乎沒什麼印象,卻清楚的記得他被陸驚雷斬落在地的那截斷肢。一回想就泛嘔心,所以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人住在城主府裡,又天天在傷兵營照顧傷兵,公孫筠秀總能聽到陸驚雷的訊息。但他本人卻沒有給她寫過隻字片語,去了快四個月,只託人帶口信報過兩回平安。口信也從未直接傳給她,一次是張子青轉達的,另一次則是萬安。
公孫筠秀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在意這些細微末節。陸驚雷大字不識幾個,又在行軍打仗,哪有心情與她鴻雁傳書?可她越是逼著自己識大體,就越是希望能抓著點什麼實在的東西,起伏忐忑中,只好把所有情緒發洩在鳴幽琴上。於是,臨睡前撫上幾曲成了公孫筠秀的習慣。城主府裡的人也跟著聽慣了,晚上要是沒聽到她撫琴,就好像有事沒有做完一樣,連睡都睡不安穩。不過,這些公孫筠秀就不得而知了。
清明前夕,也不知是不是攏聚了太多亡魂,本來晴好的天氣忽然變得陰雨綿綿。
這日傍晚,公孫筠秀因為地面溼滑,不小心跌了一跤。人倒是沒事,只是摔得裙裳右側全是泥水。諸瑩本想借衣服給她換,但她見時辰已經不早了,不如直接回去算了。
四下尋不著萬安,公孫筠秀便託諸瑩幫她說一下,自己先行離開。
這幾個月從城主府到傷兵營,來來回回不下百次,迷路倒是不會,可街上的大邱人總是讓她有些不安。
自從巴託城變成北澤的軍事要地,守城的林吳將軍開始逐漸放寬對城內大邱居民的管制。畢竟大軍在此,那些平民不敢造次。另外,城內人口眾多,不讓他們出門就無法正常生活。林將軍光是照料大軍的吃喝拉撒就已經很累了,自然不想再去操心那些大邱人,讓他們的生活恢復正常秩序是遲早的事。
也許是雨天的關係,街上的行人並不多。但是每一個經過公孫筠秀的大邱人,都會下意識地轉開臉,或乾脆繞道而行,活像她有三頭六臂似的。
公孫筠秀一身北澤打扮,他們迴避並不奇怪。她怕的,是那些偷偷打量她的視線。也許並不是出於惡意,卻總是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明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