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
通房之慮
夜色漸漸深沉,幽暗的天幕上沒有半點星光。濃郁的桂花香捲起些涼寒的風,慢慢飄散在四周的黑暗中。
邵含雨無力地靠在馬車的軟墊上。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安親王府門口那隻氣宇軒昂的石獅,正凝固著倨傲的表情,懶洋洋地打量著他這突如其來的暗夜訪客。
原本的急切期待隨著沉默的時光一點點流逝,心底莫名的惶恐卻一寸寸地啃噬著自己。在她面前,他已經卑微到了塵土裡。
“公子。”棉棠擔憂地替他擦去額上綿延不斷的汗珠,“您身子不好,不如先回園子裡休息罷?”
“不,我等她。”邵含雨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決。他一動不動地凝著那扇朱漆大門,嘴角緩緩扯出一道苦澀的弧度。
世間果然有因果輪環,還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那時他常與她泛舟碧煙湖,風裡雨裡,有她數不盡的等候。每每都在她的耐心快要磨盡時,他才會慢吞吞地出現,然後恩賜般地賞她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甚至在她去軍營巡視,累了整整一天之後,還要求她來楓園裡陪他賞月論劍,下棋彈琴,那時的她撐著疲憊,常常倦得在棋桌上便酣然睡著。而他則會在她睡得最香的時候突然用力彈她的額頭,然後假裝怒意,等她向他道歉。
“含雨,真抱歉,我太累了。不過,也只是在你這裡,我才能放心地睡。”那時的她如是說,愧疚的語氣,含笑的縱容,那樣的夜晚,即使是冬雪無情,他也覺得渾身溫暖,連頭髮絲都是融軟的。
而如今……那個笑得能讓冰雪都融成春雨的她,居然任由重病的自己在夜風裡含淚等待。
“棉棠……”他低低地喚了一聲,想要尋求些許慰籍,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從楓園裡向喬安眉拔刀相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輸了。輸給了自己。
原來她的兒女情長,柔情款款,只限於他們兩人獨處的那一方天地裡。一旦她邁出他的視線,她便又是那個暗藏鋒芒、狡猾狠厲的鎮南將軍。二十萬大軍,兩個月拿下沛國,這是何等的城府與智慧?在她笑眯眯的表情背後,又藏了多少算計和謀略?
他曾經努力去忽視這些,如今卻不得不獨自舔舐這冷酷的現實。
兩年,他一直在等,等她不顧一切向謹帝請求成全。結果她還是那個忠心耿耿的鎮南將軍,對於她最尊敬的皇姨,永遠是俯首妥協。
三個月,如果今夜他不來,三個月後她就是別人的妻,他只能孤注一擲。
如果她對他還有半點憐惜,就必定會成全他要‘死’在她懷裡的痴心深情。而這三個月的日夜相伴,足以讓他傾盡身心去得到她的寵愛。
沈玠——想要做她的正君,那就須得先過他這關才行!他守了兩年的女子,又怎能就這般輕易拱手相讓?
“主子……”棉棠將暖爐上溫好的藥遞了過來,滿眼憂慮,“先喝藥罷,就是等,也得有身子耗才行。”
邵含雨眼角掃過那碗漆黑的藥汁,又轉到了安親王府那道緊閉的大門。一聲含著濃濃自嘲的低笑後,他抬手將藥一飲而盡。
“真苦。”低低的嘆息,在寂靜的暗夜裡幾乎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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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棠將空碗收好,正聽到轎簾外有厚重木門開啟的聲音,不由滿心歡喜,“主子!”待看清那大步走來的身影,他卻心裡一空,小心地看向一旁的邵含雨。
邵含雨的眼裡有一縷淺淺的哀傷,勉強扯起點笑容應對著出現在轎口的女子,“喬統領,真是辛苦你了。”
喬安眉眼角微微一動,淡道,“邵公子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