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頭髮貼在額上,連眼睫毛上都掛著露水般的水珠,寧風卻決然不顧,極目遠眺,向著鳳鳴聲傳來的方向。
那裡,一團火光乍現,舒展開來,有兩翼橫田,有絢爛的尾翼長長地拖出,如火焰之焰尾,美麗萬方。
鳳凰!
典籍有言,夫鳳,鴻前,鱗後,蛇頸而魚尾,龍紋而龜身。燕頜而雞喙。戴德、負仁、抱忠、挾義。小音金,大音鼓。延頸、奮翼、五彩備舉,鳴動八風,氣應時雨。
其鳳鳴之聲,一如簫笙,音則如鐘鼓。
無論是簫笙之音,還是鐘鼓之響,落在寧風耳中,聲聲階階,無不是一曲——鳳來儀!
“昔微!”
寧風終於明白。那莫名的慌亂何來。那莫名的空蕩何所導致?
“跟昔微有關。”
“她出什麼事情了?”
寧風心中大急,哪裡顧得上天月峰是別脈地盤,非本脈弟子不得飛行的慣例,什麼表示尊重。什麼以示謙卑。在此刻的寧風眼中都是狗屁。
熒惑旗飛天而起。寧風御器而行,直衝破漫天飛雪,向著天邊鳳凰處飛去。
“那不是真的鳳凰!”
“何其澎湃威能。竟然在虛空中顯化而出百鳥之王的擬像!”
“這種干涉現世的威能,怕不是尋常**所能導致,為何我會未曾聽聞過世上有這等法門?”
寧風越是惶急,在心中的某個地方,反而越是冷靜,腦子裡諸般念頭,電轉而過。
“還有,我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痛?!”
寧風覺得天上的罡風從未如此凜冽過,從口鼻處,撕裂到肺部,由內而外,痛徹心扉。
這痛得沒有來由。
也正因為如此,寧風愈發地肯定,陳昔微出事了。
“神宮當中,掌教庇護之下,又有何人,能讓她出事?!”
“十餘個元嬰大能聯手,怕也不可能做到吧?”
寧風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千里距離,不是一瞬能至。
從頭到尾,無論如何的呼嘯長空,怎樣的洞穿風雪,寧風的目光始終如遇到了磁石一般,牢牢地盯視著天上異象鳳凰處。
突然——
寧風身形一滯,熒惑旗凝於虛空,明明隔著千里之遙,他什麼都看不真切,偏偏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投來。
那是何等熟悉的目光啊?
驕傲似初見陳昔微時候,那個十二三歲,鶴立雞群的女孩兒;
倔強似日日夜夜,竹林苦練,誓不落人後的雛鳳;
溫柔似一曲鳳來儀後,靜靜地凝望過來;
調皮似對他吹毛求疵後,銀鈴般笑聲的相伴離去……
……
寧風心中大痛,他分明在這目光當中,感受到了兩個字:
訣別!
“為什麼?!”
寧風想要大喊,卻喊不出口,眼前景象忽然大變。
拋於身後的天月峰,飛掠而過的天擇峰,眼前將至的天雲峰,裹挾在狂風當中席捲而來的漫天風雪……
一切的一切,盡數消散。
寧風周身暖洋洋的,耳中有清脆的聲音,那是風過竹林,又是天籟般琴聲的餘韻散於天地。
他竭力地向前望去,看到在竹影婆娑之間,一個嬌俏地女子,回眸一笑。
一笑之間,漫山遍野的竹林開花。
花團錦簇當中,陳昔微她在叢中笑。
笑得悽美!
雙方明明只是間隔著一叢叢竹林,一步之遙,寧風卻知道,已是天涯海角,這一步是千里之地。
他渾身都在顫抖,又不知為何而顫抖,只是死死地看著叢中的陳昔微,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