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口子。
只消添油加醋一番,便可在本就多疑的帝王心中落一抹不可散去的陰雲。
葉亭宴要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
——就如同如何證明“我”是“我”。
倘不能簡潔有力,即使宋瀾此時不信,過後用人之時,也不可能毫無芥蒂了。
得心應手的誅心術。
落薇託著腮,心中忽而想,宋瀾與玉秋實勾結已久,玉秋實想必數次在宋瀾面前進過關於她的此類言論。
畢竟這二人心知肚明,她與宋瀾是同抱刀刃而眠。
暗夜無光,不能兵戈相向,可若天光大亮,一切便無所遁形。
宋瀾竟能頂著這樣的猜忌,大膽在她面前做戲,是自信所行之事永遠不會被她知曉,還是尋不出第二人來彈壓玉秋實?
從前在她心目中怯懦羞澀的少年人,竟也早生了這樣的七竅玲瓏弄權心啊。
宋瀾的雙眉已經緊緊蹙起,落薇還專心盯著手中的未曾吃完的點心,玉秋實卻突然轉臉,衝著她道:“陛下與娘娘當初都見過三公子,陛下只見了一面,記不得也是有的,娘娘,您是否與三公子私交深些、尚還記得他的模樣呢?倘若如此,倒是不必再查了。”
她答是,倒是能為葉亭宴解決眼前困境,只是不免要將自己牽涉進去、頻頻提起當年。
她與葉亭宴無甚私交,閉口不言已是恩惠了。
於是落薇立刻否認:“太師說笑,本宮與陛下一般,都只見過年少的三公子一面,哪裡還能憶起什麼模樣,只依稀記得是位清麗公子,陛下,是否?”
宋瀾擠出一個笑容:“是隻見過一面的。”
葉亭宴孤零零地站
() 在點紅臺上,手中的金盞已然空了。
聽了她的話,他既未失落,也未慌張,只是掀起眼皮,朝她淡淡看了一眼。
他這一眼卻讓落薇突然意識到,方才那個過於巧合的撞見,或許是葉亭宴已經預知今日之禍,想來求她一顧。
然而他沒尋到機會開口。
面前三人,各有千百種權術心思,既與她無關,她本不關心結局。
只是葉亭宴那個淡漠平靜的眼神,卻讓落薇好奇起來——若他提前知曉玉秋實之疑、還想過破局方法,如今未能成行,他還有無旁的應對策略?
宋瀾斟酌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亭宴,太師之疑惑,你可能解?”
葉亭宴非常平靜地撩了下襬,重新跪了下來:“當初臣流落在外,為奸人所害,傷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與兄長相見,若非確信,兄長為何要將臣認下?如今他遠在幽州,不能為臣作證,太師所言,實在荒謬。”
他服綠簪玉,跪得筆直,這樣的清正姿態,簡直要讓落薇疑心方才在道邊看見的放肆笑容是自己的幻覺:“我之為我,為何需要證明?我之為我,如何能夠證明?”
玉秋實恍若未聞,拱手逼迫道:“陛下!”
宋瀾晃了晃手邊的酒盞,思索了片刻,忽然道:“照太師所言,葉三公子與兄長分別之前,曾被當做叛臣緝拿過,還落了奴印。如此一來,想證明其身份倒也不難,只要瞧瞧他身上有沒有那枚奴印便是了。”
玉秋實一怔,朝身側的葉亭宴看去,卻見他面上表情一僵。
烙奴印,於大胤人而言是極其嚴厲的刑罰,於今日點紅臺上聚會的這群士大夫而言,更是不啻於凌遲的羞辱,就算後得赦免,將這奴印連皮剜去,也會留下一個醜陋的傷痕。
那篇《傷知論》心氣兒極高,寫得出這樣文章的儒士,若是行冒充之事,會下得了狠手為自己烙下那枚將跟隨一生的羞辱印記嗎?
玉秋實尚在猶豫,卻聽見臺下因葉亭宴久不離去而泛起的議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