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風長雨(二)
葉亭宴掀起眼簾,一雙黑透了的瞳仁直直地看著她。
方才一瞬,他面上分明是有失神的,或是念出“難言之隱衷”時,或是在脫口“你”而非“娘娘”後。
落薇目不轉睛地盯了半晌,卻再也瞧不出來了。
她手中還握著方才葉亭宴遞過來的毛筆——那是岫青寺用於謄抄佛經的散卓筆,此筆無筆心,是時下文人墨客的最愛。
方才,她急於質問,離得近了些,此刻就在他咫尺之處。
葉亭宴沒有答她的話,反而微微前傾,貼近了她的面頰。
溼潤的鼻息離得那樣近,拂到面孔上,有些酥麻,還有些癢,像是落花簌簌而落、不經意拂過面頰之時的觸感。
落薇沒有被他嚇退,定定地杵在原處,只有氣息急促了半分。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於是眯起眼睛來笑了笑。
見到這樣的神情,落薇便垂了眼。
她本以為他會如同從前一般,毫無顧忌地親吻過來。
不料他卻沒有。
葉亭宴無視了她的質問,只是順著她的肩膀撫摸下去,一把抓住了她持筆的手。
落薇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回來,他不肯放,就這樣帶著她站起身來。
她被逼得退了兩步,結果又被葉亭宴以不容推拒的氣力拽了回去。
他站在她的身後,將她圈在自己的懷中,一手抓著她的手,另一手按著她的肩膀,不許她起身。
就著這個姿勢,葉亭宴便握著她的手寫起字來,第一筆落在了她命盤中最後一個空著的命宮處。
原是要為她的命宮補寫主星。
落薇抗拒得厲害,那一筆落下去,抖得不成樣子。
她低低喝道:“你!”
葉亭宴狀似無意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聲音微啞:“你問我為何知曉?寫完了,我就告訴你。”
這個有些熟悉的動作叫落薇愣了愣,連手上的推拒都少了些,趁她分神,葉亭宴便帶著她的手,在她的命宮中寫下了端正兩個字。
——紫薇。
她的命宮中是一顆紫微星,他卻為她多寫了一個草字頭,讓那微變成了她名中的草木之薇,似是調戲之意。
寫完了,他低聲問:“紫微獨坐守命——有時候,你也會覺得孤獨嗎?”
落薇低頭去看,手指有些顫抖——他帶著她寫下的“紫薇”二字,便是從前她最擅長的寫法,融蘭亭雅意、幹墨露白。
在這樣的情形下,這字居然也和她自己所書這樣像!
落薇按捺了驚怒兼疑的各種心思,強自鎮定:“你還不曾答本宮的話。”
“從前在岫青寺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了……自那年離京後,我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你,想著你我何日能夠再見、會以什麼模樣再見?”葉亭宴聲音很輕,失了所有的敬意,他貼在她的耳邊,近乎要吻上來的姿勢,“我這一顆心
這樣真,誓言發得那樣毒,你怎麼一句都不曾信?“
若說先前他跪在那棵古樹之下表白的言語猶像信口編造的謊言,那這一番話出口,落薇凝神去聽,竟聽出了十分的真情。
葉亭宴本就說得半真半假,到傷心時,更有藏情外溢。
落薇素來自詡能夠窺破人心,察覺到他不似作偽的情意之後,反而亂了心思——上次在昏暗的床帳之中,也有一瞬,她察覺到了情|欲之下不似作偽的眷戀。
從前還是遮遮掩掩的,她只當是錯覺。
今日為了答她的疑問,他竟不肯再遮掩了。
葉亭宴抽走了她手中的散卓筆,抓著她的手指去描摹那兩個剛剛寫就的字:“我少時識得你時,你還沒有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