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都是烈陽勝空,可積雪也不遜色,撐著不肯全化。山間冰峰覆白,遠遠便看著一線天的石壁上攀了霜花,。
其實景都是一樣的,只是兩人心境都變了,沒了來時的暢快,只覺此景寂涼。
蘇屹側臉,悄悄看過去。賀滄笙側臉的曲線很眨眼,頸間的紅狐風領被襯在四處的白雪前,相應炙烈。
她在策馬時衣袂被風推著向後,露出的皓腕凝雙雪[1],長指纖弱,被韁繩勒出了紅痕,掌心的傷又滲了顏色出來。
蘇屹心疼,抿了抿嘴,盯著看了半晌。幸虧是靖雪,馱著個絲毫不控方向的人也能跑得穩。
蘇屹就這麼耗著,希望賀滄笙也能看自己一眼。
可這人始終面無表情,鳳目半眯,只看著前路。
少年有些較勁,忽覺自己嘗到了多情卻被無情惱的酸澀和賭氣[2]。
眼看要到一線天,那邊兒卻忽然跑來匹馬,先他們一步躍了過來。幾人的速度都不算慢,賀滄笙卻沒有減速的意思。後邊兒步光喊了聲「殿下小心!」,蘇屹已向她伸了手,先一步拽住了寒夜的韁繩。
靖雪衝撞過去,蹭得寒夜踉蹌,眼看著要往側邊岩石上倒。蘇屹鬆了右腳的鐙,半個身子都吊了過去,探手用力握住了賀滄笙的腕。
賀滄笙卻還跟木納似的沒有動作,蘇屹是真著了急。
「殿下!」他手掌猛得抓了賀滄笙的肩頭,在她耳邊呼喝,「殿下!」
賀滄笙像是才回神,勒馬旋身,總算是沒撞上巨石。對面跑過來那人也急著猛拐,往另一邊沖。幾匹馬紛紛嘶鳴,險險避開了對方,寒夜又跑了幾步,才算停了下來。
賀滄笙微微喘息,蘇屹和步光都已下了馬、快速地往她這邊來。她緩緩低頭看了眼右手,掌心傷處的血正流出來,漫濕了韁繩。
她剛才的確是走了神。
看著專心在跑馬上,目不斜視,其實那都是因為心裡揣著事兒。
「殿下!」蘇屹已到了身側,抬手就扶了她的腰。賀滄笙收腿,就這麼從馬背上被蘇屹半抱了下來。蘇屹又拉了她的腕,將手上的傷仔細看了。
來人也跳下了馬,朝他們跑過來。步光立刻擋在前邊,沒讓他近身。
「幾位公子,對不住,真對不住!」來人給他們作揖,大概是看他們穿著富貴而非常客氣,喘著粗氣道,「時才、跑得太急,沒有瞧見你們過來!真是對不住!請讓我問問,幾位可有受傷嚒?」
他說話時帶著玄疆的口音,說話磕絆,語句不甚通順,行的禮也不標準。
賀滄笙今日常服低調,並沒有戴冠。她對步光微微搖頭,示意不要透露身份。步光對來人說著「無妨」,蘇屹也不抬眼,專心用散開了的紗布為賀滄笙輕輕擦了手上的血漬。
他面色有點兒沉,確定了賀滄笙傷口無礙,才回過了頭。
誰知蘇屹這一回頭竟讓那人大驚,面色轉瞬間變得像是見了鬼,抬手指著蘇屹,說話更不利索了,道:「你!你、你是——」
賀滄笙站在蘇屹身後,看不到蘇屹的表情,就看著那人驚訝,又突然收了聲。他呆滯了一瞬,然後便使勁壓著震驚的神情,好一會兒才平復。
「抱、抱歉,」那人躬身,「是我認錯,認錯人了。」
賀滄笙把手從蘇屹手中抽出來,道:「認錯人了嗎?」
這一聲輕緩,卻有種陰鷙的意思,立刻讓來人明白了她才是主子。賀滄笙背著雙手,問:「敢問仁兄將我這位小兄弟認成了誰?」
來人抬頭笑了笑,略微驚慌的情緒都藏著眼角的皺紋裡。他其實年紀不大,可臉上手上卻都是風塵的痕跡,一身駝絨的長袍竟不怎麼合身,看著像是撐場面的。
「沒有,沒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