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些卻不足以教他對“活”有任何眷戀。是故,若今日,他就這樣死去,他也不覺得遺憾。或者,他會覺得是一種解脫罷?
我胸口覺得疼痛無比。為什麼呵,為什麼,他對生的渴望,是如此的微乎其微?為什麼呵?
我睜開眼時,玄衣人已倒下去大半,但仍有人不顧伏兵,直衝過來想擒獲淵見。
魎忠此時卻在稍遠處與兩個人纏鬥。
“淵見!”我輕叫,我沒信心空手解決兩個手持利器的壯漢,反而成為妨礙。又不想眼睜睜看他喪命利刃之下。
突然,一道迅捷無比撲來的黑影,伴著一聲隼嘯,猛地掠過那人頭頂,那人本能地伸臂格擋。同時,寒光隨之一閃,一整條右臂連著半邊膀子,噴濺著血水,已然落在地上。
我再次閉上眼。冷兵器時代的對戰,無論大小,都一樣殘酷血腥。敵我雙方,人手一件利器,近身搏殺,拼個你死我活。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待我再次睜開眼睛,這一場伏擊戰已接近尾聲,玄衣人不敵灰衣人,潰不成軍,死傷大半。只餘少數幾人仍在負隅頑抗,領頭的玄衣女子更是功夫了得,竟無人能輕易近她的身。只是,她也逃不脫重圍。
魎忠浴血奮戰,終不教敵人靠近馬車附近。
我注意到淵見左近多了一個青衣男子,仗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笑悠悠立在一旁。
而,稍早干擾過敵方的那抹黑影,原來竟是一隻神氣無比的大隼,倨傲地站在青衣人肩上,顧盼自若,偶爾振翅,用褐色鷹眼緊盯住敵人動態。
彷彿察覺我的注視,大隼擰過頭來看我,並威嚇般地猛一振翅膀。我大抵是被眼前血腥屠戮混戰刺激得麻木掉了,被一隻渾身是羽毛的猛禽恐嚇,也只是遲鈍地眨眨眼。
“阿大。”青衣人察覺大隼舉動,伸手輕拍它的頭。“頑皮。”
大隼梗動頭頸,似知錯了。
青衣人向我微微一笑,見我滿臉麻木,轉回身去,清嘯一聲。“夠了!還玩?!”
圍住玄衣女子纏鬥的三人聽了,同時後撤。
玄衣女子,卻倏然軟綿綿倒下來。
“你們用毒!?”女子不可置信地嘔出一口血,猶不忘恨恨瞪視我們,手臂幾欲提起封點穴道,卻始終不能。
“兵不厭詐的道理,姑娘應該比我們更明白罷?”青衣人乾淨清朗的臉上,掛著淡然微笑。“無毒不丈夫呢,姑娘。”
我皺眉,這種笑,為何那麼熟悉?看了都覺得刺眼,很想上去揍他一拳,把那笑容打掉。
鬼一此時悄然走近,雙手抱拳一揖。“爺,您交代的事,都已悉數辦妥。”
淵見點頭,輕輕擺了擺手。
“王爺,您託辦的事,我們亦已替您都辦妥了。王爺莫忘記付清尾款。”青衣人笑眯眯將寒光四射的菲薄軟劍纏回腰間,招呼三個同伴。“這味‘生不如死’可是我向殿主央了許久,才求到手的。為替王爺辦事,特地使了出來。王爺您酌情,再給多幾兩罷。”
我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擰眉,這傢伙太精明瞭罷?找他辦事,還要額外付材料費不成?
淵見倒也不同他討價還價。
“玄幸宮在此地分舵搶奪捋掠之財物,悉數歸你。”他淡然一笑。“替本王問你家主子好,壽王在此謝過。”
“不謝,好說。還請王爺多多光顧敝號,關照敝號的小本生意。”青衣人朗笑數聲,與同伴縱身飛逸,隱入山林。一隻大隼,傲嘯一聲,展開雙翅,翱翔於血色長空,留下一道迅捷無比的掠影……
第九章 再救山風拂過,即使是暑氣蒸騰的盛夏,也帶著透骨涼意。
濺灑在黃土地上的熱血,已被泥土吸收,漸冷漸涸,形成一片紫黑色怪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