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留在宣傳部裡,請假出來幫忙,就公開身份來說,到中遠船務的新廠,並不違規。但就私下情況來說,只能說明他的背景深厚。辦法更多。
蘇刑穿著有些出挑的格子西裝,剃了很短的平頭,一副精幹的模樣。他與同車的官員說笑了兩句,就順著路往中間走。歡迎的佇列只包括一些高層領導,論資排輩。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全要站在邊上,面帶微笑。
微笑著微笑著,蘇刑也看到了正在微笑的蘇城。
想起自己數日前的窘態,蘇刑瞳孔猛的一縮。
蘇城依然微笑著,而且伸手向他打了個招呼。
數千裡外的長征廠,大字報早就掛滿了牆頭和家屬區。比紅杏還要繁茂,一些報紙都大幅報導了此事。長征廠和伊藤商社雖然都開始出面消除此事影響,但是,在事態平靜以前,簽約是不太可能的。合資的空調工廠未成立,伊藤商社和長寧基建的合作也就無法敲定。
就時間來看,要在短短的十多天裡消弭此事,完成簽約,基本沒有希望。
只有先知先覺的蘇城才知道,6月以後的中國,將會重新陷入世界包圍圈中。已經簽訂的協議被中止的都不知凡幾,何況是尚未正式簽約的協議。作為美國大叔的忠誠走狗,日本政界封鎖中國的態度是積極的,除非蘇刑願意付出極大的代價,參與到6月後的秘密談判中去,否則的話,長寧基建和伊藤商社的簽約鐵定黃了。
然而,蘇刑完全不可能知悉這一點。在他看來,即使長征廠的事情有了反覆,那也不過是拖上一兩個月的事罷了。
又因為有家族庇佑,蘇刑信心十足。他直直走到蘇城身邊,和煦的笑道:“沒想到又碰面了,中遠船務很看得起你啊。最近過的怎麼樣?”
“沒我什麼事了,等時間罷了。”蘇城的語氣平淡。
“看來你也聽說了大字報的事吧。”蘇刑盯著蘇城的臉看了一會,又笑道:“不管誰在那裡上竄下跳,終究不影響大局。關於合資的考察要到7月才公佈,到那個時候,鬧事的早消停了。”
蘇城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暗道:你的大局,真的是不夠大。
蘇刑以為他示弱了,樂呵呵的道:“你要是服軟的話,現在就放棄中遠船務。等到合併結束,我們長寧基建集團照樣可以承攬大華的業務。當然,合同條款要重新修訂了。”
“要是有那一天再說吧。”
蘇刑不滿他的語氣,陰惻惻的道:“你最好是想明白了,別弄到最後,去當個體戶了。”
他用手指了一下前方的小廣場。
小廣場座落在中遠濱海船廠的前門,緊鄰著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四方,分別是四家大型工廠,每天上下班的腳踏車隊超過萬人。於是,在廣場的邊緣,就有許多做小生意的個體戶。
賣衣服的、賣小飾品的、賣皮帶皮具的、賣小家電的、賣小五金的,團團圍著十字路口,像是一個自發組成的小型超市。幾個賣衣服的中間,往往還會加一個食品攤,既有烤紅薯等烤了就走的三輪車,也有座椅齊全的米線粉絲,更有賣包子和賣餛飩的熱氣騰騰。
小販們每天都在和工商所、派出所,工廠保衛科的人打游擊。由於做生意的多是廠裡的家屬,還有復員軍人和下崗職工,保衛科不好死命攆人,派出所和工商所自然也懶得出工出力。
蘇城記得,今天早上,工廠保衛科還專門出動了一次,等收到車隊的訊息,才趕回廠內重新佈置,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這個自發的跳蚤市場就重新活泛了起來。不止有三班倒離開的工人在轉悠,還有許多工廠家屬在裡面逛的開心……
比起勾心鬥角,溜鬚拍馬的上等人,這些個體戶們雖然不受尊重,卻活力十足,撐起了中國商業的半片天空。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也是個體戶